混沌兽的注视,如同两座无形的山岳,轰然压在唐僧濒临崩溃的神魂之上。那并非单纯的毁灭意志,更夹杂着一种对新出现的、“信息密度”极高的“猎物”的贪婪与探究。黑暗的身躯缓缓碾过空间,所过之处,连混乱的混沌能量都为之辟易,仿佛在向它们的“君王”致敬。
唐僧感觉自己像暴风雨中最后一片枯叶,随时会被彻底撕碎。他强行“锚定”真相的行为,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自己,成为了最醒目的靶子。周身那刚刚凝聚的、与井底废墟共鸣的“存在感”,在混沌兽的绝对威压下,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几近熄灭。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黑洞般的双眼拉扯、解析,新生核心中的无数矛盾碎片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瓦解,被那混沌吞噬、同化,成为它理解的养料。
真的要就此结束了吗?以这种自我献祭般的方式,留下一个微不足道的印记,然后湮灭?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彻底扯出躯壳、融入那片黑暗的最后一瞬——
一点极其温暖、却又带着决绝寒意的光芒,自他心神最深处,那与女王灵魂烙印融合的区域,骤然亮起!
并非攻击,也非防御。
那光芒中,浮现出女王最后的身影,并非实体,而是一缕凝练到极致的执念与记忆的集合。她看着唐僧,眼神复杂无比,有深入骨髓的情意,有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凉,更有一种……洞悉了某种关窍后的、孤注一掷的决断!
“御弟哥哥……不,唐僧。”
她的声音直接响彻在他的意识核心,带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
“这混沌……这系统……它们并非铁板一块。”
“我身为‘钥匙’与‘看守’……感受到的,远比你知道的更多……”
“轮回井……以混沌为基,以秩序为笼……二者相生相克,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如今系统崩溃,平衡已破,混沌失控……但那份‘秩序’的烙印,依旧存在于这井底的每一寸规则碎片中!”
“它们……在恐惧这纯粹的混沌!就像混沌……也在本能地排斥着那冰冷的秩序!”
随着她的话语,那点光芒骤然扩散,化作无数细碎的、带着淡金色泽的符文流!这些并非她自身的力量,而是她作为“看守”漫长岁月里,悄然感知、汲取、乃至被动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轮回系统核心规则的碎片信息!
这些规则碎片,充满了“定义”、“约束”、“循环”的冰冷意境,与周遭狂暴的混沌能量格格不入,如同水与油般泾渭分明!
“我无法对抗它……你也一样……”
女王的身影在光芒中愈发虚幻,她的声音带着最后的、燃烧一切的力度:
“但你可以……利用这‘排斥’!”
“以你新生之意识,容纳这秩序碎片!不必融合,只需……引动!”
“让这混沌……去攻击它真正厌恶的东西!”
“这是……我最后能……帮你的……”
话音未落,那蕴含着大量系统规则碎片的符文流,如同找到了归宿般,疯狂地涌向唐僧那濒临瓦解的新生意识核心!
“不!”唐僧在心中呐喊,他不想再承受任何外来的力量,尤其是这源自仇敌的秩序规则!这会让他的新生意识变得更加混乱,甚至可能被这秩序反向侵蚀!
但女王的执念是如此决绝,那符文流带着她最后的意志,强行与他的意识核心发生了碰撞!
没有融合,没有吞噬,而是如同将一把烧红的钥匙,猛地塞进了一把布满铁锈的锁孔!
“轰——!!!”
唐僧只觉得整个神魂仿佛被投入了熔炉!秩序的冰冷与混沌的暴虐在他意识深处展开了惨烈的厮杀!那种痛苦远超肉身承受的极限,几乎要将他最后一点清醒都彻底磨灭!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与混乱中,异变发生了!
他周身那原本微弱摇曳的、与井底废墟共鸣的“存在感”,在融入了这些系统规则碎片后,性质陡然一变!不再是单纯的“信息锚点”,而是散发出一种混合了“混沌不确定性”与“秩序排斥性”的、极其诡异的气息!
这股气息,对于正在缓缓逼近、试图“理解”和“吞噬”他的混沌兽而言,瞬间从“美味的猎物”变成了……“沾满了厌恶黏液的毒刺”!
混沌兽那黑洞般的双眼猛地一缩,发出了混合着暴怒与极度厌恶的嘶吼!它前冲的势头骤然停止,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它那由纯粹混沌构成的身躯,对这股突然变得“秩序”且“混乱”并存的气息,产生了本能般的、强烈的排斥反应!
它不想“吃”这个东西了!它想……毁掉它!用最纯粹的力量,将其彻底湮灭,不留一丝痕迹!
“吼——!!!”
混沌兽放弃了“理解”与“吞噬”的模式,庞大的黑暗身躯再次涌动,更加狂暴、更加纯粹的毁灭性能量开始汇聚,不再是抓取,而是准备发动一次无差别的、覆盖性的混沌冲击,将唐僧连同他周身那令它厌恶的气息,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然而,就是这短暂的停滞与模式转换的间隙,给了唐僧一丝……或许是唯一的一丝机会!
在秩序与混沌于意识内厮杀的极致痛苦中,他猛地捕捉到了一线灵光!
女王是对的!混沌与秩序,在这井底,是相生相克的存在!系统的崩溃,打破了平衡,释放了混沌,但秩序的“残骸”依旧存在,并被混沌深深厌恶!
他无法控制混沌,也无法掌控秩序。
但他可以……成为一个“引子”!一个将秩序残骸的气息,放大到极致,主动去“挑衅”混沌的引子!
就在混沌兽那毁灭性的混沌冲击即将发出的前一刻——
唐僧做出了一个近乎自杀的举动!
他非但没有收敛那令混沌兽厌恶的气息,反而主动地、竭尽全力地,将意识深处正在厮杀的那些秩序规则碎片,连同自身那混乱的新生意念,一股脑地……向外爆发出去!
不是攻击,而是……彰显!是宣告!
如同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在猛虎面前,猛地举起了沾染着它最厌恶气味的旗帜!
“来啊!”唐僧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他抬起头,染血的面容扭曲,眼神却亮得骇人,直视那混沌兽的黑洞双眼,“你不是要吞噬吗?不是要湮灭吗?”
“看看这是什么!”
那股混合了秩序冰冷与混沌不确定的诡异气息,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把,轰然扩散!
“嗷——!!!”
混沌兽彻底暴走了!那面“旗帜”散发出的气息,让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适”与“被挑衅”的狂怒!它汇聚的混沌冲击毫不犹豫地,如同决堤的灭世洪流,朝着唐僧奔涌而去!威力之强,足以将这片井底空间都彻底归于虚无!
毁灭,已然降临。
但唐僧的眼中,却闪过一丝计谋得逞般的、近乎疯狂的冰冷。
他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用于维持那面“旗帜”的存在,用于放大那秩序与混乱交织的气息。
他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最醒目的……靶子。
一个引导混沌兽毁灭力量的……道标!
而那毁灭洪流的前方,除了他,还有……那轮回井崩溃后,依旧残留的、与三界“秩序”网络连接最紧密的……某些规则基点!
他在赌!
赌这混沌兽的毁灭冲击,在湮灭他的同时,也会因为它对“秩序”本能的厌恶与排斥,优先摧毁那些它最讨厌的、属于系统的“残骸”!
赌这失控的混沌,能替他……撕开这冰冷系统最后的遮羞布,甚至……撼动那背后的根基!
光芒,吞噬了他的视野。
剧痛,淹没了他的感知。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来自极遥远之处、仿佛源自某种庞大系统本身的……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女王最后的助力,并非给予他力量。
而是给了他一个……与敌偕亡的,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