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略微沉吟,决定换一个更为委婉的说法。他端起茶杯,指节在温热的瓷壁上轻轻摩挲,石珀般的眼眸望向荧,语气平和地开口:“旅行者,你与我家堂主胡桃,近来也多有接触。在你看来……她是个怎样的孩子?”
这话一出口,荧那双金色的眼眸中便闪过一丝了然。她何等聪慧,与叶轩相处日久,对人情世故的洞察也愈发敏锐。钟离先生何等身份?执掌璃月数千年的岩王帝君,平日里谈论的皆是天下大势、契约规则,此刻却忽然问起一个少女的性情……再联想到他先前提及叶轩的异常,以及那难以启齿的请求,事情的轮廓已然在她心中清晰了七八分。
不过,仔细想来,这也实属正常。往生堂与叶府相距不远,胡桃与叶轩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胡桃那丫头,虽然平日里古灵精怪,活泼跳脱,但心思纯粹,感情热烈。她与叶轩相处时的那份自然亲昵,以及偶尔流露出的、超越友情的关注与依赖,以荧的细腻,又怎会毫无察觉?
于是,荧没有回答钟离关于“胡桃为人”的问题,而是直接点破了那层窗户纸,她看着钟离,语气平静却笃定:
“所以,胡桃是喜欢叶轩的?”
钟离:“……”
他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双看透千年世事的金色眼眸中,罕见地掠过一丝愕然。他准备了诸多铺垫,思忖了各种循序渐进的言辞,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仅仅问了一句对堂主的看法,眼前这位旅行者便已直接道破了核心。
这位旅者的敏锐,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料。
短暂的沉默后,钟离缓缓放下茶杯,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个事实。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与作为长辈的关切:“正是。而叶轩小友近日所纠结的根源也在于此。”
他本以为荧会表现出惊讶、或至少是些许在意的神色,毕竟她与叶轩的关系众所周知。
然而,荧的反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只见她了然地点了点头,脸上并无半分不悦,反而像是解决了一个疑问般,语气轻松地说道:“哦,原来如此。看来叶轩也是喜欢胡桃的。”
钟离闻言,微微一怔,金色的眼眸中首次露出了明显的疑惑:“嗯?旅者,此言……从何说起?”
叶轩明明因此事而心生困扰,举止异常,为何在她看来,这反而是喜欢的证据?
荧看着这位在情感方面似乎略显迟钝的古老神明,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解释道:“这很简单啊。正是因为喜欢,才会纠结;若是不喜欢,直接拒绝或者无视就好了,又何必为此烦恼,甚至影响到自己的心境呢?”
她顿了顿,补充道:“他会纠结,说明他在意胡桃的感受,也在意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在思考未来的可能性。这份犹豫本身,就是感情存在的证明。”
钟离听着荧这番清晰而直指核心的分析,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他习惯于处理宏大的契约与规则,对于这般细腻的情感逻辑,确实涉猎不深。此刻经荧一点拨,仿佛有一层迷雾被拨开。
“哦~”他恍然,低沉地应了一声,石珀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
原来如此。
按照旅者的逻辑,叶轩的纠结非但不是对堂主心意的排斥,反而是将其放在心上的表现。那么,由此推论……
钟离心中暗暗思忖:所以,自家堂主,并非没有机会。
这个结论,让这位一向沉稳如山岳的岩神,心中也不由得微微一动。他看着眼前神色平静,甚至带着几分理解和包容的荧,忽然觉得,今日这番谈话,或许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接下来的请求,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启齿”了。
钟离沉吟片刻,终于将思虑良久的请求缓缓道出。
听完这位岩神罕见的请托,荧并未露出丝毫讶异或不满。她轻轻拨弄着茶杯,语气平和:我这边倒是没什么意见。只要叶轩心里始终有我的位置,多一个人陪伴他,我自然是乐见的。
她抬眼看向钟离,金色眼眸中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但这件事,光是我答应可不够。
钟离闻言微微一怔,石珀般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不解。他原以为最难跨越的障碍就在眼前,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
难道...他若有所思地沉吟,叶轩小友他...还有其他伴侣?
荧轻轻点头,肯定了钟离的猜测。
是的,而且这个人...钟离先生您应该也认识。
钟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认识的?能与叶轩有此羁绊,又让他觉得熟悉的存在...
荧语气平静地说出了那个名字:是稻妻的雷电将军,影。
钟离原本正要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这个答案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但仔细想来却又在情理之中。他回想起近来往生堂与稻妻方面的文书往来,以及叶轩身上偶尔流露出的特殊气息,不禁微微颔首。
原来如此。他沉吟道,看来这件事确实比想象中要复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