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曾在一心净土中开辟自身空间时对“永恒”与“须臾”的切身感悟,再加上神樱树本身便是跨越时间的奇迹造物,与周遭流淌的时间粒子有着天然的亲和,叶轩沉浸在大慈树王展开的玄妙领域后,进展竟出乎意料地迅速。
他摒弃了所有杂念,心神完全放空,开始尝试着去“感受”那些流动粒子固有的韵律和流动。渐渐地,他感觉自己仿佛化作了它们中的一员,与周围那浩瀚而缥缈的粒子海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在他感知的世界里,那些原本看似杂乱无章、遵循着深奥轨迹运行的粒子,开始如同受到无形引力牵引的水珠,缓缓汇聚、串联,最终在他意念的引导下,形成了一条朦胧胧胧、闪烁着无数历史片段光晕的“河流”。这并非真实的河流,而是时间轨迹在他意识中的具象化呈现。
悬浮于意识空间中的大慈树王虚影,静静地注视着叶轩周身那逐渐变得有序、并与神樱树隐隐共鸣的时间粒子流,她那由纯粹意识构成的眼眸中,不禁浮现出难以掩饰的惊讶之色。
她提出的这个计划,虽然理论上具备一定的可行性——依托神樱树的时间特质和叶轩触及过时空法则的潜力——但实际操作的门槛极高。
需要对时间法则有相当程度的理解和亲和力,绝非仅仅依靠在一心净土中开辟空间的那一点粗浅感悟就能轻易达成。她对叶轩的悟性有信心,但也做好了这是一次漫长尝试、甚至可能经历多次失败的心理准备。
然而,眼前的情景却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叶轩不仅迅速进入了状态,更是以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式,捕捉到了时间流动的脉络,并开始尝试引导和融入。看这周围粒子流转的顺畅程度,以及他与神樱树之间那愈发清晰的共鸣。搞不好,他第一次尝试,就有可能触碰到那个关键的时间节点。
“看来,我对主人的了解,还是远远不够啊。”大慈树王在心中轻声感叹,目光中欣赏与期待的神色愈发浓郁。
此时的叶轩,完全沉浸在那种“玄之又玄”的感悟之中。他感觉自己的心神仿佛化作了一叶轻舟,小心翼翼地驶入了那条由时间粒子汇聚而成的、波澜壮阔的“长河”之中。
就在心神浸入河中的刹那,庞杂浩瀚、如同海啸般的信息洪流瞬间向他涌来。那是依附于神樱树、被时间所记录的,跨越了数百年的稻妻记忆碎片。民众的祈祷、战士的怒吼、樱花的开落、城市的兴衰——无数画面、声音、情感如同决堤般冲击着他的意识。
即便以叶轩元婴期的神识强度和脑域开发度,也根本无法承载如此巨量且无序的信息冲击。他只觉得头脑一阵剧烈的胀痛,仿佛要被这些记忆撑爆。他不敢深入感知,只能像在湍急的河流中抓取漂浮的落叶般,强行从中捕捉一些具有标志性事件的记忆片段,以此作为路标,艰难地推测着时间的大致流向。
“魔物侵袭……战线后移……这是灾厄中期……”
“天空的颜色……愈发晦暗……接近关键时刻了……”
“神樱树的光芒……在变得强烈……净化仪式要开始了。”
凭借着这些零碎的信息和直觉的指引,叶轩逆着时间的洪流,奋力向着那个预感中的、狐斋宫即将献祭的关键节点冲去。
周围的压力越来越大,时间的乱流撕扯着他的意识,历史的碎片如同锋利的冰晶不断撞击。他感到自己的心神之力在飞速消耗。
终于,在仿佛穿越了无尽迷雾之后,他的“视线”前端,那奔腾混乱的时间乱流之中,隐约浮现出了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却又带着决绝意味的窈窕身影。她银白的长发在能量激流中飞舞,手持神乐铃,正面向着前方无边无际的漆黑污秽,周身燃烧着纯净而炽烈的光芒——正是狐斋宫。
就是此刻!
叶轩用尽全部的心神力量,将一道凝聚了他意志的讯息,如同投石般,奋力跨越最后的时间屏障,朝着那个身影呼喊而去:
“留…下…一…丝…灵…魂在树中!八重…神子…委托…我…救…你!”
由于时间的阻隔和能量的干扰,这道讯息并没能完整清晰地传递过去,而是变得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地飘入了狐斋宫的感知中。她似乎有所察觉,动作有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迟滞,微微侧头,美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与惊疑,仿佛听到了什么来自遥远之处的、模糊不清的呼唤。
而就在叶轩喊出这句话的下一刻,仿佛因为他强行干涉了过去的关键节点,更加庞大、更加混乱、蕴含着无数因果可能性的记忆与信息洪流,如同被激怒的狂潮,以前所未有的凶猛之势,朝着他这个“时空异物”席卷而来。
叶轩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仿佛整个意识都要被这狂暴的信息彻底冲垮、同化。剧烈的痛楚让他瞬间清醒,不敢有丝毫犹豫,他凭借着最后一丝清明,强行切断了自身与那条时间长河之间的联系。
“噗——”
现实之中,盘坐在神樱树下的叶轩猛地睁开双眼,脸色煞白如纸,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周身那玄奥的时间粒子流转景象瞬间消散,他与神樱树的共鸣也戛然而止。剧烈的头痛和神魂的震荡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摇晃了一下,几乎要栽倒在地。
八重神子见叶轩吐血,顿时花容失色。她慌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叶轩!你怎么了?
她不敢耽搁,立刻将叶轩打横抱起,化作一道粉色的流光急速返回鸣神大社。小心翼翼地将叶轩安置在寝殿的榻上,神子手足无措地擦拭着他唇边的血迹,那双总是带着狡黠的眸子里此刻盈满了惊慌与愧疚——若不是为了她,叶轩绝不会遭遇这般凶险。
意识深处,大慈树王静静注视着这一切。她没有出声,只是悄然引导着温和的草元素力,如涓涓细流般滋养着叶轩受损的经脉与震荡的神魂,确保他性命无虞。但她刻意保留了叶轩面无血色、气息微弱的表象——既然已经付出了代价,总该让该看到的人,看清这份代价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