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们家的茶叶生意才刚刚起步。叶轩说着，语气中带着几分怀念，母亲经常要带着我去拜访各路商贾，学习经商之道。就是在这样的场合，我认识了刻晴。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那时我们都还小，她总是梳着两个团子头，穿着绣有雷纹的裙子，明明是个大小姐，却总喜欢追在大人后面问东问西。
记忆中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春日的璃月港，码头上人来人往，两个小小的身影常常并肩坐在货箱上，看着千帆过尽。夏日的吃虎岩，他们偷偷溜出去买糖画，结果被突然的大雨淋成落汤鸡。秋日的绯云坡，他们一起捡拾红叶，比赛谁找到的叶子最漂亮。冬日的玉京台，他们躲在亭子里分享热乎乎的烤红薯，呵出的白气在空中交织...
客观来说，叶轩的声音将众人从遐思中唤醒，我和刻晴确实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
那时候，我母亲和刻晴的家人都在为生意奔波，很少有时间管我们。所以我和刻晴几乎形影不离，一起读书，一起玩耍，一起在璃月港的大街小巷探险。
那时的我，对力量并没有太大的渴望，觉得够用就好。长生种的身份对我来说更像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我甚至常常会想象，就这样和刻晴一起慢慢变老，似乎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刻晴在家族的支持下成为了璃月七星之一，我母亲也将茶叶生意做到了璃月第一。在所有人眼中，我们成为伴侣只是时间问题，毕竟我们之间的相处早已和伴侣没什么两样。
叶轩的语调渐渐低沉下来：但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事。我母亲的生意做得太大，招来了竞争对手的嫉妒。对方买通了下人，想要给我母亲下毒。
幸好我及时发现，母亲才没有受到太大伤害。当时的我愤怒至极，第一反应就是要让下毒者和幕后主使全家付出代价，让他们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但我忍住了。我想起了璃月的律法，想起了这个社会赖以运行的规则。于是我花费了大量精力搜集证据，想要通过正当途径解决问题。
叶轩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可是，我提交的证据一次次被打回，而负责审理此案的人，正是刻晴。她的理由是，我搜集的证词大多是通过逼问获得的，不能作为有效证据。
我不停地寻找新的证据，却一次次被刻晴以同样的理由驳回。最后，罪魁祸首只被判了三个月的监禁，而且还利用关系获得了缓刑，实际上一天牢都没坐。
说到这里，叶轩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我跑去质问刻晴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母亲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却告诉我：璃月要建设法治社会，你的方法不符合程序正义。
叶轩的叙述让温泉池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他继续说道：其他七星虽然内心都明白我母亲确实遭遇了下毒，但碍于没有确凿的证据，再加上对同僚的维护，最终都默许了刻晴的处理方式。
我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离开了总务司。
三天后，下毒者和买凶的那家人全部离奇死亡，死状极为惨烈，仿佛经受了非人的折磨。但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连最老练的仵作也查不出死因。
叶轩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刻晴第一时间就来找我质问。她冲进我的书房，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愤怒，直接问我是不是我做的。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用她当初对我说过的话回敬她：玉衡星大人，没有证据的话，还请你慎言。
那一刻，我看到她眼中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我们十几年的情分，就在那场对话中彻底断绝。
自那以后，我不再信任璃月七星所谓的。同时，我也开始渴望更强大的力量——如果我足够强大，就能为母亲准备更多防身的手段，让她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叶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水珠顺着指缝滑落：这件事改变了我很多。让我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些时候，规则并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温泉池中陷入长久的寂静，只有水波轻轻拍打池壁的声音。叶轩讲述的往事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八重神子罕见地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狐狸耳朵微微垂下。她想要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却发现任何话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这件事根本没有对错之分——刻晴坚守法治的原则没有错，叶轩想要为母亲讨回公道的心情也没有错。可正是这种双方都没错的状况，最终导致了最令人痛心的结局。
影安静地坐在池边，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理解。作为曾经亲手制定眼狩令的神明，她太清楚规则与情感之间的冲突有多么难以调和。若是换作她处在叶轩的处境，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规则的制定本就是为了保护该保护的人，当规则无法实现这个目的时，打破规则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荧金色的眼眸中满是心疼，她想起自己在璃月经历过的种种，想起那些在规则与正义之间艰难抉择的时刻。若是她遇到同样的情况，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叶轩这边。有些事情，不是用对错就能简单评判的。
叶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水汽在他的叹息中打着旋儿消散。
我始终不能理解，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困惑，当时刻晴为什么非要那么做。如果她觉得我搜集证据的方式有问题，大可以派人重新调查。如果她觉得证据不足，完全可以要求补充侦查。
我愿意遵守法律，直到现在也是如此。但她似乎把程序正义看得比实质正义更重要，宁愿放过真凶，也不愿接受任何可能存在瑕疵的证据。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水面，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涟漪。
“我至今还记得她当时对我说的话：璃月要建设法治社会，就必须坚持程序正义。今天我们可以因为同情而接受有瑕疵的证据，明天就会有人利用这个漏洞陷害无辜。
叶轩苦笑一声：道理我都懂，可是当她对着险些失去母亲的我，说出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时，我只觉得无比心寒。
叶轩的话语在温泉池中缓缓消散，留下的只有沉重的寂静。荧轻轻将手覆在叶轩的手背上，影也默默靠近，两人的体温透过水面传来无声的慰藉。神子虽已无力动弹，却还是用尾尖轻轻卷住叶轩的脚踝。水雾朦胧中，三人以各自的方式陪伴着他，仿佛要将那段往事带来的寒意尽数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