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净土内,叶轩从稻妻城回来后,便一直显得有些沉默,虽然依旧会处理公务,与影交谈,但那份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心绪不宁,并未逃过影敏锐的感知。
影安静地陪在他身边,紫色的眼眸偶尔会落在他微蹙的眉心上,但她并没有开口询问。她信任叶轩,如果他愿意说,自然会告诉她。若他不愿,追问反而徒增烦恼。她只是默默地将新沏的茶推到他手边,或者在他长时间凝神时,轻轻为他按揉一下紧绷的肩颈。
叶轩感受到了影无声的体贴,心中微暖。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脑海中那道金色的身影和有关长野原烟花店的纷乱思绪压下。‘过去了,都过去了。’他告诉自己,‘现在重要的是眼前人,和需要解决的麻烦。’他努力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稻妻的政务上。
这时,影轻声开口,打破了寂静:“明日「狩眼仪式」将继续进行。”
叶轩抬起头。
影继续道:“第一百颗神之眼的持有者已经找到。明日,将军将会在千手百眼神像前,亲自主持仪式。”
她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寻常公务,但叶轩能听出其中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眼狩令源于她的意志,但具体执行至今,其中滋生的诸多问题,也已超出了她最初的预想。
叶轩放下手中的笔,没有丝毫犹豫:“我陪你一起去。”他站起身,走到影面前“明天,我会在你身边。”
影微微一怔,抬头望着他,露出微笑,她轻轻点了点头:“好。”
…
次日,千手百眼神像前的广场上,人头攒动。得知将军大人将亲自主持第一百颗狩眼仪式,许多民众都前来围观,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叶轩隐匿了身形与气息,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静静立于高台之上,雷电将军宝座的侧后方。他的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仔细观察着他们的神情。
然而,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
他预想中可能会看到的愤怒、悲伤、或是兔死狐悲的神情通通没有。大部分民众的脸上,只有一种麻木的、甚至是兴奋的,看热闹的神情。
他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仿佛即将进行的不是剥夺一个人梦想与力量的残酷仪式,而是一场难得的、与日常生活无异的“热闹”。甚至还有人对着广场中央那个被反绑着跪地的身影,露出幸灾乐祸的嘲笑。
这种普遍的冷漠与看客心态,让叶轩感到一阵齿冷。他们似乎完全忘记了,眼狩令剥夺的不仅仅是台上那个人的神之眼,更是整个稻妻基层的防护网,最终反噬的,将是他们每一个人安稳的生活。
“呵!”叶轩心中冷笑,脸色有些难看。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他的目光转向广场中央。那里跪着一个金发短发、穿着稻妻服饰的男子,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虽然姿态狼狈,却依旧努力挺直着脊梁,脸上并无太多恐惧,反而带着一种平静的认命。正是社奉行的地头蛇——托马。
叶轩记得他,昨晚在长野原烟花店有过一面之缘,是荧的同伴之一。没想到这第一百颗神之眼,竟然落到了他的头上。是因为帮助荧劫狱的事情暴露了?还是社奉行被重点关照了?
时辰已到。
高台之上,空间微微波动,雷电将军的身影凭空出现,威仪万千。冰冷的紫色眼眸扫过全场,原本喧闹的广场瞬间鸦雀无声,所有民众都敬畏地低下头。
仪式开始。
将军抬起手,指向跪地的托马。
托马胸前,那枚火元素的神之眼仿佛受到无形的牵引,猛地亮起灼目的红光,随即脱离了他的身体,缓缓向着高台之上的将军飞去。
下方的人群中发出细微的惊呼,但更多的是一种病态的兴奋,期待着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神之眼越飞越高,眼看就要落入将军手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滋啦!”
一道金色的身影如同撕裂苍穹的闪电,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猛地从人群侧翼冲出,目标直指那枚悬浮在空中的神之眼。
剑光一闪!
精准无比地劈中了连接神之眼与将军之间的无形能量牵引。
“铛!”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那枚火红的神之眼被这股巨力震得改变了方向,向下坠落。
而那道金色的身影在空中灵巧地翻身,稳稳地接住了坠落的的神之眼,随后轻盈地落在广场中央,挡在了托马的身前。
金色的短发在风中微微飘动,手中的无锋剑闪烁着寒光,少女抬起头,毫无畏惧地迎向高台上那尊如同神明般的身影。
正是荧!
整个广场瞬间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高台之上,隐匿身形的叶轩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雷电将军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的万钧雷霆,重重地压在了那个胆敢扰乱仪式的金发少女身上。
整个广场死寂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胆大包天、竟敢在雷电将军面前抢夺神之眼的金发少女惊呆了。
高台之上,雷电将军那毫无感情的紫色眼眸瞬间锁定荧,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压得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扰乱仪式,忤逆永恒。”将军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凛冬寒风,刮过每个人的心头,“依律当诛!”
她没有丝毫犹豫,薙刀随意地向下一挥。
一道凝练至极、仿佛能切开空间的紫色雷刃凭空生成,带着毁灭性的气息,朝着荧当头斩落。速度之快,威力之强,远超寻常。
荧瞳孔一缩,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她不敢有丝毫保留,风、岩、雷三种元素力瞬间爆发,交织在无锋剑上,奋力向上格挡。
“轰——!!!”
雷刃与元素剑光狠狠撞击在一起,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荧只觉得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如同山岳般压下,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染红了剑柄,双脚深深陷入广场的石板之中,周围的地面寸寸龟裂。她咬紧牙关,拼命调动着所有元素力,才勉强没有被这一击直接碾碎,但整个人已是强弩之末,体内气血翻腾,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竟能挡下…”雷电将军冰冷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但随即被更深的漠然取代,“无需神之眼便可驱动元素力「例外」是永恒的敌人!”
她终于正视了眼前这个“意外”。薙草之稻光伴随着令人心悸的雷鸣,出现在她手中。
“我会将你,砌进神像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将军的气势骤然变了。她缓缓举起薙刀,摆出了一个无比庄重、蕴含着极致武艺与雷电权能的起手式。
【无想的一刀】!
荧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感觉自己周围的空间仿佛都被彻底凝固、锁死。无论向哪个方向逃遁,都绝对快不过那道即将降临的、代表着“永恒”寂灭的刀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绝望瞬间攫住了她,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吗?
恐怖的紫色刀光尚未完全发出,那锁定灵魂的极致锋芒与毁灭意志,就让荧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冻结。
躲不开!挡不住!
就在这必死的绝境之下——
嗡!
荧腰间,那枚一直被叶轩悄悄留下、她始终佩戴着的剑穗流苏,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璀璨无比的光芒。
赤红的火、湛蓝的水、翠绿的草、青色的风、璀璨的岩、狂暴的雷!整整六种元素力以前所未有的和谐方式瞬间涌出,交织成一个绚丽无比、却又坚实无比的六色元素护盾,将荧牢牢守护在中心。
“这是?!”荧呆愣地看着腰间发光的流苏,脑海中瞬间闪过叶轩的身影,是他?!
“轰——!!!”
【无想的一刀】斩落,结结实实地劈在了那六色元素护盾之上。
护盾爆发出惊人的光芒,疯狂旋转,试图化解这毁天灭地的力量,六种元素力生生不息,循环抵御,竟然真的将这必杀的一刀,稍稍阻滞了那么一瞬。
但也仅仅是一瞬。
这流苏中的护盾,乃是叶轩在获得世界树草元素之力、实力大进之前所制作,其强度有其极限。而【无想的一刀】,乃是影武艺的极致,是蕴含着法则力量的攻击。
“咔嚓…咔嚓嚓…”
在荧惊骇的目光中,那看似坚固的六色护盾之上,开始出现无数细密的裂痕,裂痕迅速蔓延,如同蛛网般布满了整个护盾表面。
元素护盾的光芒急剧黯淡,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不过呼吸之间——
“嘭!!!”
六色护盾彻底崩碎,化为漫天光点消散无踪。
而那道缩小了些许、却依旧恐怖绝伦的紫色刀光,再无阻碍,带着斩灭一切的意志,朝着荧的眉心,直劈而下。
死亡的气息,前所未有的清晰。
荧甚至能感受到刀锋上那冰冷的雷电刺痛她的皮肤。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最后闪过的,是哥哥空的身影,以及叶轩那带着无奈笑容的脸庞。
‘要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