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已经回榆林大队。
辛遥重新投入到微耕机项目当中。李建明虽然为人低调,却十分鼓励年轻人创新,微耕机项目他基本上全权放手,由辛遥这个主设计去推进,他只做大方向的把控。
省里已经下发了微耕机项目的批文,红头文件上同意立项四个字格外醒目。
在微耕机项目会议上,李建明宣布由辛遥担任项目的技术总负责人,全面负责原型机的试制、技术攻关和后续优化工作!项目组内所有技术问题,由辛遥同志最终裁定!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虽然大家都知道辛遥是方案的主设计,但将一个省级项目的技术总负责权,交给一个如此年轻的女技术员,还是让一些老师傅面露诧异。
辛遥自己也有些意外,她抬起头,迎上李工充满信任和鼓励的目光,也感受到了周围投来的各种视线,缓缓起身,感谢厂领导和同志们的信任。我一定竭尽全力,保证完成任务!
右手的葫芦胎记微微发热,仿佛在给她注入力量。
她的从容自信感染了众人。
林枫第一个鼓掌,很快掌声连成一片。
原型机的制造立即启动,团队技术人员由辛遥自己挑选。
一个五人的技术攻坚小组最终确立。
对辛遥来说,时间非常紧。
因为如果不出意外,到二月底,她就需要去学校报到了。
她只有两个多月时间,来完成原型机的制作。
这几天小组基本上都在开会,敲定最终的图纸和物料清单,确保所有人手持同一版本图纸和物料清单。
为提高效率,她把微耕机个零配件模块化拆解,分类到五个人头上。
辛遥负责难度最高的传动箱,林枫负责发动机的轻量化改造,其他三人则分别负责框架结构的制作。
传动箱高精度的齿轮,目前厂里技术达不到,还得请机械厂来加工才行。其他在厂内完成。
然后各模块负责人加班加点,和车间的师傅确定好工艺和时间表。
事情千头万绪,要制定好统一标准,协调好各模块的时间进度安排,辛遥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每天不是在车间,就是在办公室,基本上深夜才回到宿舍。
直到一切安排妥当,已经进入十二月底了。
十二月三十一日,天色阴沉,北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
辛遥裹紧了棉袄,加快脚步往宿舍走,心里盘算着明天一早去车站坐车回榆林大队的事。
刚走到宿舍门口,她就愣住了。
昏暗的廊灯下,一个高大的身影倚墙而立,身旁靠着一辆熟悉的二八大杠。
那人穿着厚重的军大衣,领子竖着,棉帽的帽檐和眉毛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正低头呵着气,搓着那双戴着厚手套的手。
是陆沉舟。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灯光下,他的脸颊和鼻尖都冻得微微发红,可那深邃的双眸在看到她时,瞬间漾开暖意,驱散了周身所有的寒气。
“沉舟?”
辛遥又惊又喜,几步跑到他面前,“你怎么来了?!这么晚,这么冷的天……”
她下意识伸手去碰他的手,即便隔着手套,也能感觉到那股冰凉的寒意。
陆沉舟顺势握住她的指尖,声音带着一丝被冷风浸透后的低哑:“想来就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出门散了个步。
“你……你骑自行车来的?”
辛遥看向那辆自行车,从榆林大队到县城,将近四十里地!在这呵气成冰的冬日!
“嗯。”陆沉舟点头,“没赶上班车。”
辛遥再也顾不上多问,一把拉住他冰冷的手就往宿舍门里带。
“快进屋!我给你倒点热水!”她的声音里带着焦急,进屋后立刻用自己的水杯倒了满满一杯热水塞到陆沉舟手里。
又立刻转身蹲到墙角那个小蜂窝煤炉子前。
炉火将熄未熄,她拿起火钳,有些手忙脚乱地夹起一块新煤球,小心翼翼地换上去,又拿起破扇子对着炉口用力扇风。
“你先喝口水暖暖,马上就有热乎气了。”
陆沉舟看着她为自己忙碌的背影,炉灶里重新跳跃起来的火光,将她纤细的身影投在墙上,温暖而生动。
他冰封般的身体似乎从内部开始一点点融化。
终于,炉火旺了起来,橙红色的光芒驱散了一室的寒意。
辛遥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把炉子拎到他身前,“好好烤烤。”
做完这一切,她才注意到他带来的一个包裹,用厚实的牛皮纸包得严严实实的。
“这是什么?”
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你生日。也不知道买什么合适。”
辛遥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接过那带着他体温的纸包,声音有些发颤:“你……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她从未跟他提过。
这个年代,过生日并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事情,尤其是她这样的家庭背景,更是从未正经庆祝过。
陆沉舟看着她惊讶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深,“在农机站看过你的档案。”
原来那么早,他就已经默默地关注着她。
辛遥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涨得发酸。
他大冷天骑行将近四十里路,就为了给她过生日吗?!
这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心动。
一股热意冲上眼眶,她连忙低下头,掩饰性地摩挲着油纸包,小声嘟囔:“……看人档案,陆顾问这是以权谋私。”
陆沉舟嘴角微勾,“打开看看。”
辛遥接过包裹,入手沉甸甸的。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麻绳,里面是两本崭新的、封面是深蓝色布面的笔记本,另外还有一件东西,用牛皮纸单独包裹着。
这个包裹又轻又软,她小心翼翼地解开麻绳,翻开牛皮纸——竟然是一件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酒红色羊毛衫。
辛遥愣住了,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那细腻的羊毛纹理。
这颜色,这材质,在普遍是灰蓝黑绿的年月里,显得如此亮眼和……奢侈。
“这……”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惊讶,“这羊毛衫是哪儿来的?这太稀罕了,县城供销社根本见不着这样的货。”
陆沉舟看着她惊讶的模样,嘴角微弯,“之前碰巧看到的,觉得适合你,就买了。”
原来他那么早就开始为今天做准备。
这时,炉火正好旺了起来,橙红的光映在小小的宿舍里,也驱散了从陆沉舟身上带来的最后一丝寒气。
“穿上试试。”他看着她说,声音在温暖的空气里显得比平时柔和了些,“看看合不合身。”
辛遥的心微微一跳,拿着柔软的羊毛衫,脸上有些发热。
她飞快地看了一眼狭小的宿舍,然后拿起羊毛衫,快步走到房间最里侧墙角那张单人床的床边。
“你……你不准回头。”她小声说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难得的娇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