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安干警出示的立案文件面前,几个领导脸色都很不好看,但也只能全力配合。
公安兵分两路:一路直扑赵大勇的家;另一路则在厂保卫科的指引下,前往那几个赌棍的住处以及他们可能藏匿赃物的地点。
结果毫无悬念。
在赵大勇家床下的暗格里,搜出了用油布包裹的几套精密进口轴承和一卷黄铜料。
在一个赌棍亲戚家的地窖里,起获了更多藏匿的厂内物资,证据确凿!
赵大勇及其核心团伙成员,几乎是在懵懂状态下被直接摁住。
面对如山铁证,那几个赌棍几乎没怎么抵抗,就争先恐后地指认赵大勇是主谋,为了筹措赌资和牟利,长期组织他们盗卖厂里物资。
紧接着,顺藤摸瓜。
根据赌棍的供述和前期调查,张晓燕作为连接诬告环节的关键人物,在资料科办公室里被当场带走。
她一开始还想狡辩,但当公安将她如何与赵大勇秘密接触、如何模仿笔迹撰写匿名信、如何散播谣言的细节一一抛出时,她彻底瘫软在地。
为了减轻罪责,将她如何因嫉妒而主动献策,如何威逼利诱乔娜娜作伪证,甚至为了搅浑水,如何暗中散布林枫与辛遥“关系暧昧”的桃色谣言等所有龌龊勾当,全都倒了个一干二净。
阳光驱散浓雾,真相大白于天下。
消息瞬间席卷了整个工厂。之前那些传谣传得最起劲的人,此刻都缩起了脖子,脸上火辣辣的。
几天后的全厂职工大会上,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刘副厂长站在台上,手里拿着公安部门的通报文件和厂党委的处理决定,脸色沉痛,声音却异常清晰,传遍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经公安机关查明,并经我厂党委研究决定,现对物料失窃及诬告陷害事件相关人员,处理如下……”
原生产车间主任赵大勇,利用职权,组织盗窃国家物资,数额较大,情节恶劣,予以开除厂籍处分,立即执行,并移送司法机关依法严惩!
原技术科职工张晓燕,参与合谋诬告,散布谣言,破坏生产秩序,性质卑鄙,予以开除厂籍处分,立即执行,移交公安机关进一步处理!
原技术科科长郑为国,利用职务之便,企图窃取、霸占他人重大技术成果,道德败坏,影响极坏,予以撤销一切行政及技术职务,降为普通工人,留厂察看一年!
职工乔娜娜,在威逼利诱下,做出不实证词,事后能主动向组织坦白错误,有悔过表现,予以记大过一次,调离技术科,下放车间锻炼。
每念出一个名字和处分,台下就响起一片低呼。
当念到郑为国的处分时,坐在台下的他,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走了脊梁骨,瘫软在座位上,脸色灰败,不敢抬头看任何人。
郑为国失魂落魄地想要溜走,却在门口被几个平日就看不惯他作风的老工人拦住。
“老郑,慢点走啊!”一个老师傅嗓门洪亮,“这微耕机以后还得您这主要负责人多指导指导我们这些下面干活的啊!”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嗤笑声。郑为国脸涨成了猪肝色,头几乎埋进胸口,在一片鄙夷的目光和议论声中,踉踉跄跄地挤了出去,背影仓惶如同丧家之犬。
他几十年的脸面和权威,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沦为全厂的笑柄。
刘副厂长最后走到台前,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坐在前排、神色平静的辛遥身上,他深深鞠了一躬:
“在此,我代表厂领导班子,向在此次事件中蒙受不白之冤的辛遥同志,表示最诚挚的歉意!……厂党委决定,正式恢复你的一切名誉。”
会议决定,微耕机项目,即刻起由辛遥全权负责,厂里将倾尽全力,支持项目后续的所有工作!
掌声,如同雷鸣般爆发开来!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辛遥身上,充满了热切的认可,与之前的躲闪、犹疑截然不同。
热烈的掌声中,辛遥站起身,向着台上和台下分别鞠了一躬。
她没有多说,但那份历经淬炼后的沉静与从容,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
散会后,刘副厂长特意找到辛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愧疚:“小辛,我……唉,老糊涂了!差点就埋没了一个人才,我……我真没脸见你。”
辛遥看着他,语气平和却疏离:“事情已经过去了。希望厂里以后能建立更公正的机制,避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乔娜娜哭着找到辛遥,想要求得原谅。
“辛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是被逼的,我害怕……”她泪水涟涟,想要去拉辛遥的手。
辛遥微微侧身避开,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度,只剩下一种阅尽人事后的淡然:“娜娜,路是自己选的。你做出了选择,就要承担后果。以后,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没有再看她一眼。
娜娜望着她决绝的背影,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捂脸痛哭,却再也换不回曾经的信任与亲密。
林枫走到辛遥身边,推了推眼镜,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辛遥,恭喜你,沉冤得雪。”
辛遥回以真诚的微笑:“林枫,谢谢你。在最难的时候,谢谢你站出来。”
有些信任,历经考验,愈发珍贵。
傍晚,陆沉舟和辛遥再次漫步在厂区外的田埂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都结束了。”陆沉舟看着身边焕发着新生的姑娘,语气笃定。
“不,”辛遥摇摇头,迎着他深邃的目光,唇角扬起自信而坚定的弧度,“是刚刚开始。微耕机等着我去把它造出来,大学的大门,也还在前方等着我。”
陆沉舟眼中闪过激赏,他喜欢她这副永远向前、永不认输的模样。
他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好,我陪你。”
辛遥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心中被一种巨大的踏实感和幸福感填满。
她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
最后一缕夕阳沉入地平线,尘世的喧嚣渐渐沉寂下来。
岸边的芦苇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河水潺潺流淌,映着天边最后一抹绯红的霞光。
辛遥偷偷侧过头,借着朦胧暮色打量身旁的男人。
他瘦了些,下颌线更加分明,眉宇间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在看向她时,依然深邃得像要把人吸进去。
陆沉舟转过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目光太过深沉,里面翻涌着太多辛遥读不懂却又心悸的情绪。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他却忽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这个拥抱,比重逢那天的那个更加用力,密不透风。
他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呼吸沉重地回响在她的耳边。
辛遥先是一僵,随即整个人便软了下来。
鼻尖全是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杂着一种独属于他的、令人安心的感觉。
连日来的委屈、强撑的坚强、无人可诉的恐惧,在这一刻尽数瓦解。
她闭上眼睛,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贪婪地呼吸着这熟悉的味道,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发酸。
“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