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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看读书 >  赭褐余烬 >   第13章 容器

所谓的“安全屋”,其实是下层废弃区一个被掏空的大型空气过滤单元内部。空间狭小,弥漫着陈年灰尘和金属锈蚀的刺鼻气味,只有一盏接在偷拉电缆上的小灯提供着昏暗照明。但这里足够隐蔽,入口藏在堆积如山的报废零件后面,远离基地主要监控范围。

林野靠坐在冰冷的金属内壁上,借着灯光再次仔细研究青鸟给他的结构图和数据板。上面标注的路线、监控盲区、守卫换岗时间,每一个细节都关乎生死。他闭目,在脑海中一遍遍模拟着从潜入点到临时存储区,再到撤离点的路径,试图将每一个转弯、每一道可能的障碍都刻进记忆里。

老K给他的那把冲锋枪就放在手边,冰冷的金属触感不断提醒着他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枪,但在必要时刻,这将是撕开生路的獠牙。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逝。阿杰中间来过一次,带来了些合成食物和水,并告知外围的排查似乎暂时没有波及到下层废弃区,但气氛明显紧张了许多。铁砧小队的报告果然带来了麻烦。

“内应那边确认了,”阿杰压低声音说,“下午一点四十五分,三号培养基容器。他会提前打开保险栓,你只有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完成替换和进入。容器内部有基础维生系统,但空间极其狭窄,而且……里面原本的培养基具有微弱麻醉效果,你要尽量保持清醒,记住内部开启方法。”

林野点了点头,将最后一口寡淡的食物咽下。胃里像塞了一块铅,但精神却异常亢奋。恐惧被压制在心底,转化为一种冰冷的专注。

下午一点三十分。

林野穿上“余烬”准备的一套灰色工装,混在几名同样打扮、由“余烬”成员伪装的工作人员中,沿着一条很少使用的维护通道,向物资输送站靠近。通道里光线昏暗,弥漫着机油和臭氧的味道。没有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在金属通道中回荡,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一点四十分,他们抵达输送站外围的一个观察死角。透过管道缝隙,可以看到下方那条专用的自动化轨道,以及停在轨道上、如同银色棺材般的轨道车。几名穿着白色防护服的技术人员正在车旁进行最后的检查核对。

林野的目光锁定了轨道车中部那个标记着“03”的圆柱形容器。它约一人高,直径勉强能容纳一个成年人蜷缩,外壳是冰冷的合金,表面凝结着细微的水珠。

一点四十四分。核对人员开始陆续离开,走向旁边的控制室。机会窗口即将打开。

一点四十五分整。轨道车旁只剩下两名负责锁闭舱门的技术人员。就在这时,其中一人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他看似无意地用手肘碰了一下03号容器侧面的一个不起眼的卡扣。

“咔。”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

是内应!

几乎在同时,林野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从藏身处无声地窜出!他没有走旁边的阶梯,而是直接利用管道和外露的钢结构,几个敏捷的腾挪,如同鬼魅般落在了轨道车旁,恰好处于那两名技术人员视线的死角!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他迅速来到03号容器前,按照阿杰的指示,找到那个被内应碰开的隐藏卡扣,用力一扳!容器侧面一块面板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里面填充着淡蓝色凝胶状物质的狭窄空间,一股带着甜腥和化学试剂的味道扑面而来。

没有时间犹豫!林野深吸一口气,蜷缩身体,如同回到母体的胎儿般,艰难地挤进了那粘稠的凝胶中!冰冷的触感瞬间包裹全身,伴随着一种轻微的、令人昏昏欲睡的麻痹感沿着皮肤蔓延。

他反手将面板拉回原位,听到内部锁扣“咔哒”一声复位。眼前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和粘滞的窒息感。凝胶压迫着胸腔,呼吸变得困难,只有容器内壁某个地方传来极其微弱的、维持最低限度氧气的嘶嘶声。

他必须保持清醒!黑暗中,他紧紧攥着青鸟给的屏蔽装置和那把冰冷的匕首,对抗着不断袭来的麻痹感和幽闭恐惧。

外面传来轨道车舱门关闭的沉闷声响,以及气密锁激活的“嗤嗤”声。紧接着,轻微的震动传来,轨道车开始平稳加速,驶向那个被称为“蜂巢”的深渊。

时间仿佛被拉长。在粘稠的黑暗和逐渐强烈的麻痹感中,林野只能依靠数心跳来估算时间。大约七八分钟后,震动停止。外面传来轨道车与接收端口对接的撞击声,以及某种扫描仪器运行的嗡嗡声。

他能感觉到容器被外部机械臂抓取、移动,然后放置在一个平面上。周围似乎有脚步声和模糊的对话声,但因为容器的隔音和凝胶的阻隔,听不真切。

几分钟后,容器再次被移动,似乎放在了某种推车上。轮子滚动的声音持续了一段时间,期间经过了几道气闸门,能感受到气压的细微变化。

终于,推车停下。容器被打开的外部接口连接上了什么设备,发出液体流动和抽气的声响。是在进行消毒和介质置换?

就在这时,林野感觉到容器内部的某个机制被激活了——是内应提到的内部开启装置!一个微小的、凸起的按钮在他手边亮起几乎不可见的微光。

就是现在!他用力按下那个按钮“噗——”

容器侧面那块面板再次滑开!粘稠的、已经被部分置换的淡蓝色凝胶顺着开口流淌出去。新鲜却带着浓重消毒水味道的空气涌入,刺激着林野的鼻腔。

他猛地探出头,贪婪地呼吸着,同时警惕地观察四周。

他身处一个光线冷白的、充满各种管道和仪器的房间,像是物资接收后的预处理室。房间里暂时没有人,只有机器运行的低声嗡鸣。他之前所在的容器正放在一个金属支架上,连接着几条软管。

不远处,有一扇紧闭的金属门,门上有一个观察窗。

林野迅速从容器中挣脱出来,浑身沾满滑腻的凝胶,动作因为残余的麻痹感而有些僵硬。他顾不得清理,立刻冲到门边,透过观察窗向外望去。

外面是一条同样光线冷白的走廊,空无一人,墙壁是光滑的合金,地面一尘不染,与基地外围的破败感截然不同。这里就是“蜂巢”!

按照记忆中的地图,临时存储区应该向左,穿过前面的交叉口。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麻痹和心中的悸动,轻轻拧动门把手——门没有锁!

闪身出门,背靠冰冷的墙壁。走廊里寂静无声,只有头顶通风系统低沉的气流声。他拿出青鸟给的屏蔽装置,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方块,按照指示按下启动键。方块上的一个指示灯闪烁了三下,转为稳定的微弱绿光。

屏蔽已启动,时间开始倒数!

他如同影子般沿着走廊左侧快速移动,脚步放得极轻,冲锋枪握在手中,食指虚扣在扳机上。交叉口就在前方……

就在他即将到达交叉口时,一阵脚步声和对话声从右侧通道传来,正在靠近!

林野瞳孔一缩,立刻闪身躲进旁边一个凹进去的设备检修槽内,屏住呼吸。

两名穿着“蜂巢”特有蓝色防护服、没有戴面罩的研究员边说边走了过来。

“……b-7样本的神经波动数据还是不稳定,白杨博士要求加大‘摇篮曲’的剂量。”

“风险太高了,上次加大剂量直接导致c-4样本脑死亡……”

“管不了那么多了,‘牧羊人’催得很紧,我们需要可控的成果,而不是这些时灵时不灵的残次品……”他们的对话伴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

林野的心脏却在疯狂跳动,b-7样本?苏宇的编号?‘摇篮曲’?加大剂量?

怒火混合着冰冷的杀意瞬间涌遍全身。他们果然在对苏宇进行危险的实验!不能再等了!

确认脚步声消失,林野立刻冲出藏身处,拐向左侧通道。根据地图,再经过两个岔路口,就是临时存储区!

他加快了脚步,屏蔽装置的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第一个岔路口,安全。

第二个岔路口……就在前方!那扇标记着“临时存储 - 低优先级”的金属门隐约可见!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冲向那扇门的瞬间——“呜——!!!”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猛地划破了“蜂巢”死寂的宁静!红色的警示灯在走廊顶端疯狂闪烁!

屏蔽装置的时间到了?还是触发了其他警报?

林野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一时间,临时存储区的金属门“唰”地一声向两侧滑开!

门内,不再是空荡的走廊或房间,而是一个开阔的空间,摆放着数个透明的圆柱形维生舱。而在最靠近门口的那个维生舱里,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上连着各种管线身影——正是苏宇!

而在苏宇的维生舱旁,站着一个人。

一个林野绝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的人,白杨医生。

他手里拿着一个电子记录板,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程式化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惊讶、审视和一丝……了然的复杂表情。他的目光,正牢牢地锁定在破门而入、浑身凝胶、持枪在手的林野身上。

“我猜,你就是那个‘不稳定因素’。”白杨医生推了推眼镜,声音在刺耳的警报声中,显得异常清晰和冰冷。

陷阱!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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