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敬助闻声转过头来,被窗户挡住的阳光朦胧地落在他的侧脸和眼镜片上。
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往日更加柔和,纵容的笑容。
“千世,你醒了。” 他的声音温和,“睡得还好吗?”
“我睡得很好,就是……抱歉,山南先生。” 千世子抿了抿唇,有些懊恼。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实在是失礼,我这就去给您取饭食来。”
她说着,就要起身。
“不必紧张,千世。” 山南的笑意加深了些,摇了摇头,安抚道。
“今日总司轮休,在饭厅用饭时没见到你,就顺路将我们两人的饭食一并送过来了。”
“我见你睡得熟,就没叫醒你。你的那份,我给你温在那边了。”
他指了指房间角落一个用于保温的食盒。
听闻此言,千世子这才松了口气,但心中却对自己的状况有些怀疑。
她以前从来不会出现过这种情况,难道是她这段时间太累了?但她也没做什么耗体力的事情啊。
…
自从那日莫名睡过去后,接下来的日子里,千世子偶尔会在白天感到困倦。
有时是在她看书时,有时则是整理物品时,那股熟悉并且难以抵挡的睡意就会袭来。
虽然有这种情况,但频率不算太高,没有规律,每次睡着,往往都会睡一两个时辰左右。
她一开始只以为是近来耗费了心神太多,以至于身体都感到了疲惫,就并未深想。
山南敬助也注意到了她这种状况,一开始有些担忧。
但他后来见她醒来后并没有其他不适,就也渐渐习惯了她这样。
他还在自己的实验室里,用一个小屏风隔出一个安静的角落,备了一套被褥和枕头,专门留给千世子睡觉用。
每当他察觉到她眼神开始涣散,却还在强打精神时,他就会提醒她:“千世,困了就去后面休息吧,我这里暂时无事。”
千世子对此表示,山南先生实在是太贴心了。
大约过了十几日,一个寂静的深夜,窗外传来了鸟类的扑棱翅膀的声音。
千世子还没睡,轻手轻脚地打开窗户。
夜色中,凪太郎跳进了屋里,稳稳地落在她的肩膀上。
她从它胸前的信筒中取出回信,又取下它胸前挂着的一个用布仔细包裹好的扁平物件,还有一个长一些的圆柱形物体。
她先将信纸展开,内容和往常一样,是父母和弟弟一起写的,三人一人写了一段
父亲藤原千信在自己的部分,先是回应了她对家人的问好。
接着他写到,他很高兴得到了女儿找到了雪村家遗孤的消息,找不到另一个孩子也不要急,一切要慢慢来,他那边也在寻找。
然后又提到凪太郎带回来的那个扁平物件,那是他去雪村家旧址找到的画像,上面有那两个孩子年幼时的样子。
而另一个圆柱形物体,千世子将包着它的东西拆开,里面是一柄短刀,她看着,倒和千鹤那个一模一样。
父亲说,这是也是在旧址找到的他觉得有用,就和画像一起,让凪太郎送过来了。
母亲铃鹿千凛在信中说,听说她在京都,铃鹿本家有一位小女儿,名叫‘千姬’,非常想见她,磨了长辈许久,想前往京都想见她一面。
那女孩能不能来,全看她的一句话。
千世子读完信,想了想,开始提笔回信。
她并不介意铃鹿家的这位小姑娘过来找她,正好她现在也是可以外出的。
虽然她大部分时间都是陪着山南先生,但也有出入和千鹤还有队士们一起巡逻的时候。
等她能外出巡逻时,可以与那小姑娘见一面。
等信纸上的墨迹干透,她将信纸叠好,放进了凪太郎的信筒里。
随后,她打开了那个扁平的包裹。
里面是叠得很规律的画像,保存尚可,但边缘已经明显有了陈旧泛黄的颜色。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了一幅较小的画像,上面画着两个大约三四岁的孩童,穿着精致和服,并肩而坐。
男孩与女孩容貌极为相似,画中女孩的五官,与千鹤现在的长相慢慢重合在一起。
她收好画像,悄悄来到隔壁千鹤的房间,轻轻叫醒了她。
千鹤迷蒙着双眼,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姐姐……”
“千鹤,我父亲那边回信了,带来了一些属于雪村家的旧物。”等她坐好,千世子将画像递给了她。
闻言,千鹤瞬间清醒,看着手中的包裹。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打开包裹,将里面的画像逐一取了出来,借着透过窗户落进屋里的淡淡月光,仔细看着画像。
单人的,双人的,甚至还有一幅稍大一些的,上面绘制着一对长相儒雅的夫妇,带着一双可爱儿女的全家福。
画纸因时间而有些脆弱,颜色也有些暗淡。
千鹤的目光死死盯在画上,那个笑容灿烂的小女孩,分明就是幼年的自己。
而她身边那个与自己眉眼神似的小男孩,就是她血脉相连的双胞胎哥哥。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画像上家人的面孔,触感有些凉。
原来,她真的曾经拥有过如此圆满的家,拥有爱她的父母和哥哥。
只是这份幸福,在她年幼懵懂时,被突如其来的灾祸彻底夺走,她也遗忘了这些过去。
雪村纲道并不是她的生父,但也是雪村家族人。
他当年为何只带走了自己呢,她的哥哥又流落到了何方,现在是生是死?
千鹤就这样对着画卷发呆了许久,泪水无声地顺着脸滑落,打湿了衣襟也浑然不觉。
千世子没有打扰她,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
直到千鹤终于抬起头,看向她,眼中混合着悲伤和茫然,她才轻声说:
“千鹤,这些画你收好,它们属于你。今晚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
她留下千鹤独自一人,悄悄退出了房间。
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想明白。
第二日清晨,当千世子推开自己的房门时,正好看到千鹤也醒了,正好推开门走了出来。
听到隔壁开门的动静,千鹤也转过头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