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她不确定身后是否有新选组的人正在赶来,要是被他们看到自己与岩胜缠斗在一起,后续解释起来会很麻烦。
其次,她能在三招之内解决掉已经成为鬼的岩胜吗?
如果岩胜还是人类,她有十足把握。但现在,她还不知道他的实力。
权衡利弊,犹豫了片刻后,她眼中下定了决心。
跑路看似简单,但将后背暴露给一个实力未知的岩胜,风险不小,而且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
她深吸一口气,手腕发力,“锃”地一声,将腰间的长刀拔出了一半。
锋利刀刃在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光,她抬眼,迎向岩胜的视线,沉声道:“岩胜,来吧。”
然而,岩胜却并未立刻向她发动攻击。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然后张开了口,用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断断续续地说道:“老师…我来…并非为了…抓您…”
千世子闻言一怔,她不记得岩胜以前说话有这么慢啊。
她听着岩胜这异常缓慢的语速,目光不由得再次落在他脸上,最下方那对已经闭合的眼睛的位置上,若有所思。
难道是因为脸上多了两对眼睛,最下面那对压迫到了下颌,或者说是口腔附近的肌肉和神经,才导致了他现在说话变得缓慢?
…
继国岩胜在被鬼舞辻无惨转化为鬼的那一刻起,因为体内有无惨血液的原因,与无惨产生了联系。
他能够在特定情况下看到无惨本人的部分记忆碎片,感知到无惨在面对特定的人和事时,产生的强烈情绪。
此刻,当他看着月光下的千世子时,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看到”了一幕幕破碎的场景。
一个男人疲惫依赖地靠在一个娇小女子的怀里,那女子搂着他,手温柔地拍抚着他的后背,把他当做小孩子一样哄着。
下一幕,身着华丽十二单衣的女子与穿着狩衣的男子并肩跪坐着。
二人由画师为他们绘制画像,女子眉眼含笑,男子的嘴角一直勾着些微弧度。
紧接着是更多的记忆碎片,那些画面中的男人,无一例外都是无惨。而那女子,与他眼前的老师长得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原来老师与鬼王无惨,曾是夫妻。
岩胜想起,在他刚刚被转化为鬼后不久,无惨曾向他展示过一幅女子画像。
无惨命令他留意,如果遇到了,必须将她抓过来,带到自己面前。
画像上的女子,正是千世子。
他当时原本可以立刻将千世子的下落告诉无惨的。
但或许是出于杀害主公后对老师的愧疚,他选择了沉默,没有向无惨透露任何关于老师的线索。
而鬼舞辻无惨,出于对继国岩胜的信任,也从未主动读取过岩胜的记忆。
此刻再次面对老师时,岩胜感到体内来自无惨的血液正异常地躁动。
那些血液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野兽,正疯狂叫嚣着:抓住她!把她带回去!带给无惨大人!
这是无惨本人对自己妻子的强烈占有欲在作祟,强烈到感染了被他变成鬼的岩胜。
岩胜缓慢地眨动着六只眼睛,努力压制着身体的冲动。
他不想让无惨抓住老师,在他心中,老师不应该被囚禁在鬼王身边,她应该是自由的。
尽管岩胜如此表态,千世子握着刀的手却没有丝毫松懈。
她摇了摇头道:“岩胜,我一直都知道他在找我。你这次出现在京都,也和他有关,是吗?”
“是的…” 岩胜以缓慢的语速回答:“这里…太多…鬼…被清理…所以…派我来…探查…”
他顿了顿,六只眼眸定定地看着千世子:“我不会…出卖…老师…我会…让老师…相信我…”
岩胜脸上那六只眼睛随着他缓慢的话语一眨一眨的,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千世子看着他,从记忆深处,挖出了很久以前的画面。
那时岩胜还处于人类幼崽时期,也曾用那一双大眼睛认真地望着她。
他叫她“老师”,一丝不苟地拿着小木刀跟着她学习剑术。
怎么办呢, 她在心中轻叹,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
一个已经明确站在她对立面的鬼,可能带来巨大威胁的上弦之一……
她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看向岩胜的眼神柔和了一些,语气也放缓了:“岩胜,我相信你。”
“我在这里,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不会干涉我,也不会泄露我的行踪,对吗?”
岩胜慢慢地点了点头,他那原本用来震慑敌人的六只眼睛,此刻在千世子面前,竟莫名显得很温顺。
甚至让她再次联想到了毛茸茸的,眼睛很多的小动物。
有点想摸摸看…… 这个念头冒了出来。她这样想的,也就这样做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直到站在岩胜触手可及的距离内。
她仰起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人,抬起手,对他做了个“请低下来一点”的动作。
岩胜顺从地将自己的头颅低了下来,凑近她。
下一秒,一只手带着熟悉的温柔力度,轻轻落在了他的头顶上。
然后,那只温热的手开始缓缓地呼噜着他的头发。
岩胜的六只眼睛瞬间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老师。
千世子脸上正扬起一个微笑,手上的动作未停,轻声说:“岩胜,不可以在京都伤人,好吗?这是我的地盘。”
“好…我听…老师的…话…” 岩胜几乎是用气音回应道。
他感觉到自己体内躁动的鬼血因她的抚摸,而慢慢平复了下来。
“嗯,我相信岩胜会做好的。”她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后,才收回了手。
“岩胜,你先离开吧。我身后可能有新选组的人追来,被他们看到你,就不好了。”
“好…老师…再会…” 岩胜非常听话,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就隐入了森林更深的黑暗里,气息也迅速收敛起来。
千世子能感觉到他没有离开,而是在暗中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跟随着她。
无声地护送着她向森林入口就走去,直到她走出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