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世子抬起头,表情有些紧张和无措。
冲田总司依旧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看着她说:“别紧张嘛,土方先生已经有了侍童,那么这孩子……指给近藤先生,或者山南先生如何?”
近藤勇闻言,连忙摆手,立刻拒绝道:“我就不必了,我身边不缺人,还是派给山南吧。”
那位刚才说出雪村纲道的名字的男人,听到自己被点名,抬起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此人正是新选组总长,山南敬助。
他脸上带着笑,目光落在千世子身上,声音温和地问道:
“还是要问问千世姑娘自己的意愿才是,不知你是否愿意暂时跟在我身边?”
千世子抬起眼,迎上山南敬助温和的目光,点了点头:“山南先生,我愿意的。”
反正只要能留下来,跟着谁都行,她心想。
正好,这位山南先生还是新选组的总长,总能知道些新选组内部不能往外透露的事,接近他,未必是坏事。
经由局长近藤勇最终拍板,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雪村千鹤被指派给副长土方岁三作为侍童(也叫小姓),而千世子则被安排到了总长山南敬助身边。
两个姑娘被安排在同一个院落里,而且房间也是相邻的。
简单收拾好各自的房间后,千鹤来千世子的房间找她,二人站在敞开了半扇的窗边,并肩望着窗外被积雪覆盖的庭院。
“姐姐,”千鹤的声音带着失落,轻声道,“我,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父亲呢?”
刚说出一个“我”字,她就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赶紧又在我后面加上了“们”字。
千世子握住了她微凉的手,紧了紧力道,安慰她:“千鹤,现在只凭借我们两个的力量,可能没办法很快找到父亲。”
“我们需要新选组的帮助,但还是要看他们什么时候愿意相信我们。”
她们虽然名义上成了总长和副长的侍童,但实际的活动范围仍然被严格限制在这座小小的院落里。
千世子心里清楚,新选组对她们这对姐妹还没到完全信任的地步,对她们的监视和防备从未松懈过。
她暗自叹了口气,其实不仅千鹤心急如焚,她自己也有些焦躁。
她现在处于被监视的状态下,许多事情都没办法去做。
她的乌鸦凪太郎当时被她留在了藤原家据点,虽然后来凭借感应找到了她,但为了不引起怀疑,它只能暂时伪装成普通乌鸦。
它落在院子里的枯树枝上,偶尔发出几声低沉的“咕咕”叫声,在监视下无法给她传递消息。
这大概是她自在鬼杀队的生活之后,再次与一群活生生的普通人类如此长时间地相处。
幸好她之前在鬼杀队有过与队员们共同生活的经历,才让她没有完全忘记如何与人类交往。
只是,如今的情况与在鬼杀队时截然不同。
在鬼杀队,她可以随意地和队员们切磋武艺,讨论呼吸法与剑术。
但在这里,她必须时刻维持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的人设,目前绝不能提及任何与武艺相关的话题。
时间再往前倒,在平安时代时她常与小姐妹们聚在一起品茶闲聊,或是弹奏乐器,创作和歌。
可如今身处一群武士中间,这些风雅之事显然也无法拿来作为共同话题。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腰间,她现在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佩刀。
千鹤有一把属于她自己的刀,最初被土方岁三没收了,后来又还给了她。
而她则谎称,自己的佩刀在之前与妹妹躲避浪人袭击时不慎丢失了,后来新选组众人看到的那把刀,只是她情急之下从被杀死的浪人身边捡来的。
这个借口还算合情合理,只是新选组却没有再给她配发刀具。
她清楚为何这样,两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其中一个在新选组内持有刀具已经属于破例。
而另一个,既然正好丢了刀,那就顺水推舟,限制其武力。
她原来那把日轮刀,因年代久远已经有些地方自然损坏了。
因此,在她前来京都之前,被她送回鬼杀队的锻刀村以旧换新去了。
她本来是计划在找到雪村家遗孤后就去锻刀村取新刀的,但眼下这情况,这件事只能无限期推迟了。
对不住了村长先生,看来要让你多等一段时间了,她心想。
就在她暗自叹息之时,窗下忽然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在叹什么气呢,雪村小姐?”
千世子立刻装出自己受到惊吓的样子,垂下视线看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冲田总司不知何时已坐在窗下的廊檐边,正托着腮,笑眯眯地仰头望着她们。
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胸口,语气里带着惊吓后的些微颤抖:“冲田先生,您太神出鬼没了,吓了我一跳。”
她其实早就察觉了他的靠近,只是故意装作不知。
“怎么这么讲,”冲田总司笑容不变,“难道不是你们聊得太投入,没察觉到吗?”
一旁的千鹤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紧紧拉住千世子的胳膊,小声道:“姐姐,我们刚才说的话,岂不是都被听到了……”
“是哦,全部~”冲田总司爽快地承认,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紧接着,他托着下巴的姿势未变,视线在千世子和千鹤之间来回移动了几次,拉长了声音,带着几分探究说道:
“我其实啊,早就好奇了——你们两个既然是姐妹,怎么长得不太相像呢?”
他脸上虽然还挂着惯有的笑容,但那双看向姐妹俩的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反而带着审视。
来了。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千世子面色如常,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流畅地脱口而出:
“我和千鹤并非亲生姐妹,自然长得不像。我是父亲早年收养的义女,在我之后,父亲才又有了千鹤。”
在骗人时,她首先得把自己也骗过去。她现在就是千鹤的姐姐,天塌下来她也是千鹤的姐姐。
不过她这也不能算骗人,毕竟她和千鹤同属鬼族,年龄又远比千鹤年长,怎么不算是千鹤的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