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这样想着,就觉得未来还是充满希望的,不是吗?”她接着说道,语气轻快。
岩胜凝视着自己的老师,将那句在心头盘旋许久的问题脱口而出,语气带着急切与恐惧:“老师,难道您不惧怕死亡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个问题何其愚蠢。
老师怎么能和常人相提并论,她是被人们供奉的“紫藤花姬”,死亡对她而言,应该是非常遥远的事情才对。
听到他的问题,千世子微微歪了歪头,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随后,她笑眯眯地回答:“嗯……要说完全不怕,那肯定是假的啦,还是会有些紧张呢。”
她一想到自己死后还得回黄泉国继续当神使,连个接班的都没有,就有些头痛。
至于为什么就算她死了也得继续担任神使一职,还不是因为她没有后代。
哈,活着在工作,死了接着工作,她爱工作。(心平气和)
并不知道老师内心真正想法的岩胜,被她坦诚的回答弄得一愣。
但紧接着,他又听到老师用更加轻快的语调说道:“而且啊,对我来说,最可怕的其实不是死亡,而是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
“要是真到了那一天,我希望我的朋友们都能在我身边陪着我,热热闹闹的才好嘛。”她一边说着,思绪飘远,开始想象起自己的身后事。
“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死掉什么的,我才不要,绝对不行”她说着,用力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抗拒。
不过,按照鬼族的寿命来算,等到她真正寿终正寝那天,她身边的朋友们怕是已经换过好几茬了吧。
想到这里,她心中有些怅然。
岩胜看着千世子那张带着明媚笑容的脸,彻底沉默了。
千世子看着岩胜的脸,明白过来他为何要来找自己。
他也开启了斑纹,他的生命,无论他自己愿意与否,都已经被定格在二十五岁。
面对这个不可更改的死亡,他怎么可能不感到恐惧呢。
她叹气,脸上的笑容柔和下来:“岩胜,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关于这件事,我没办法用什么话来宽慰你。”
“因为我的情况与你不同,无论我说什么,听起来都像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岩胜下意识摇头,想说“我没有那样想”。
但千世子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开口说道:“如果,我的生命注定将停止在某一刻,我想,我会好好利用剩下的时间,去做我想做的事。”
她的目光认真起来,直直看着岩胜的眼睛:“想做什么就趁着还能行动的时候去做吧,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当然,前提是,你能够承担随之而来的一切后果。”
一语毕,她抬头看了看天色,阳光已不再那么刺眼。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摆,对依旧坐着的岩胜说道:“岩胜,快到用饭的时间了,我们走吧。”
就在她转身欲走时,岩胜却忽然伸出手,拉住了她和服宽大的衣角。
千世子停住脚步,转过头疑惑地看向他。
岩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因紧张而显得有些沙哑。
在千世子的注视下,他用尽全部勇气,最终低声请求道:“老师,我死的时候,您可以……陪在我身边吗?”
千世子看着他成熟的脸庞,此刻与她记忆中那个在离别前拉着她衣角,恳求她能不能不要离开的小男孩的面容缓缓重叠在一起。
那时,她拒绝了他的请求,而这一次……蓦地,她的心软了下去。
她重新走到岩胜面前,伸出手,将坐在廊下的他揽入怀中,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我在的,岩胜。”她温柔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给他承诺,“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离开的那一刻。”
岩胜睁大了眼睛,身体因突如其来的拥抱而僵硬。
他的双手无措地悬在半空,不知该如何安放。
他的鼻尖萦绕着老师身上淡淡的紫藤花香,还有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气息,这让他更加不敢动弹。
最终,他极其缓慢地抬起手臂,动作带着克制与小心翼翼,虚虚地环住了千世子的腰。
他甚至不敢真正用力回抱她,只敢这样怯生生地触碰着。
就让这个拥抱持续一会儿,只要一小会儿就好,他在心中祈求着。
…
时光荏苒,转眼又过去了半年多,鬼杀队内部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与平静。
之前因斑纹而引起的恐慌,也逐渐被训练与任务所冲淡。
千世子依旧过着练武场—住所—任务地点这个三点一线的生活。
偶尔,她也会收到来自鬼灯的传讯。
通常她都是趁着外出执行任务,顺道回黄泉国一趟。除了处理积压的公务,也会与鬼灯,还有其他在黄泉国的朋友们小聚片刻。
在她离开前,鬼灯也总会按照惯例邀请她到自己家中,用他研究的各种青色彼岸花料理来招待她。
缘一和诗的女儿芽生,已经一岁多了,长得非常可爱。尤其是那张脸,简直像是缩小版的继国缘一。
这个乖巧又漂亮的小家伙成了鬼杀队的团宠,队员们闲暇时总喜欢围着她,陪着她玩,和她说话。
得益于此,小芽生虽然才一岁多,但已经开始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字了,队员们时常因为谁能让她多说几个字而暗自较劲。
诗在鬼杀队也没有心安理得地白住,她时常前往医部帮忙,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为受伤的队员们处理伤口,或是熬煮汤药之类的。
鬼杀队的剑士们从事着危险的工作,因此产屋敷家提供给队员们的薪酬颇为丰厚,足以让他们后顾无忧。
缘一作为“柱”级剑士,薪酬更是优渥,而诗在医疗部帮忙,也有一份相应的酬劳。
这些收入不仅足够支撑他们这个小家庭的开销,甚至还有不少富余。
某日,千世子完成任务后回到鬼杀队,照例前去面见主公产屋敷优真汇报情况。
交谈间,她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他腰间悬挂的那个紫藤花香囊上。那香囊边缘已经磨损,丝线也有些褪色,显然已经用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