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喊杀声也渐渐停息,显然巴图等人已经控制住了局面。
澹台烬缓缓收起匕首,走到月羲身边,紧紧握住了她微凉的手。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一丝……尘埃落定的释然。
最大的变数,观星阁阁主,以这样一种近乎神明般的方式介入,又飘然离去。他口中的“天命”,究竟意指什么?
但无论如何,眼前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澹台烬的目光,再次投向龙榻上昏睡的景王,以及面如死灰的端王和瘫软的成王。
这景国的天,是时候,彻底换一换了。
观星阁阁主的现身与干预,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平息了王城这场足以颠覆国本的风暴。端王萧琰被废为庶人,终身圈禁;成王萧玦惊吓过度,一病不起,彻底退出了权力角逐;康王世子之死的真相被查明,乃端王勾结观星阁叛逆所为,与澹台烬无关。
经此一夜,朝野上下,再无人敢质疑镇北王的权威与力量。那隐藏在暗处的、试图操控皇权的观星阁势力,也随着阁主的表态而销声匿迹,至少明面上,不再介入世俗纷争。
景王虽被观星阁阁主暂时稳住性命,但元气大伤,精神时好时坏,已无法处理朝政。在仅存的几位皇室宗亲与重臣“一致”推举下,镇北王澹台烬以摄政王身份监国,总揽朝政。
权力,以一种近乎顺理成章的方式,完成了交接。
三个月后,景王驾崩,谥号“哀”。国不可一日无君,在几乎没有任何反对声音的情况下,澹台烬登基为帝,改元“烬明”,寓意焚尽前尘,开启新朝光明。
登基大典,盛大而隆重。
澹台烬身着玄色绣金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一步步踏上那至高无上的御阶,接受百官朝拜。他面容冷峻,目光扫过下方匍匐的臣民,无喜无悲,只有一种掌控天下的绝对威严。
没有人再提及他曾经的质子身份,没有人敢质疑他血脉的正统。北境的赫赫战功,紫宸殿内的血腥之夜,以及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与手段,已足够让所有人臣服。
然而,新帝登基,却有一事,引得朝野私下议论纷纷——中宫皇后之位,空悬。
以新帝如今之尊,纳妃立后,广充后宫,本是稳定朝局、笼络人心的寻常之举。然而,登基数月,澹台烬对此只字未提,将所有提及此事的奏折皆留中不发。
直到这一日,大朝会。
有倚老卖老的三朝元老,再次出列,慷慨陈词,言及国本为重,恳请陛下早日册立皇后,绵延子嗣。
金殿之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新帝的反应。
澹台烬高坐龙椅,冕旒下的面容看不真切,只有冰冷的声音缓缓传下:
“朕,心中早已有后。”
众臣皆是一愣,面面相觑,不知陛下所指何人。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悠长的唱喏:
“宣——月羲姑娘,入殿觐见——!”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投向那缓缓打开的、象征着至高荣耀的殿门。
阳光倾泻而入,一道纤细的身影,逆着光,一步步走入金殿。
她未着凤冠霞帔,依旧是一身素净得不合时宜的雪青色长裙,墨发间,唯有那枚木簪,古朴如初。可当她抬起头,露出那张清丽绝伦、眉间一点朱砂恍若神印的容颜时,整个金殿仿佛都为之失色。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繁复的仪仗。
她就那样平静地走来,穿过百官惊愕、探究、乃至不赞同的目光,如同行走在无人之境,径直走到御阶之下。
澹台烬自龙椅上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御阶,在所有臣子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向她伸出了手。
他的目光,不再是面对臣民时的冰冷威压,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深入骨髓的温柔与认定。
“月羲,”他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清晰无比,“朕以万里江山为聘,以余生岁月为约,许你中宫之位,共享这烬明天下。”
“你,可愿?”
没有询问宗室,没有考量门第,甚至不顾及那“巫女”身份可能带来的非议。他就这样,在象征着天下权柄的金殿之上,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将他所能给予的最高荣耀,捧到了她的面前。
月羲仰头看着他,看着这个从质子府阴暗角落里一步步走到权力巅峰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深情与占有。
她想起了雪夜中递来的那块麦饼,想起了高烧时他紧攥的手,想起了北境离别时那个滚烫的吻,想起了紫宸殿内并肩而战的生死与共……
一路走来,风雨荆棘,他们从未放开彼此的手。
如今,他站到了最高处,却依然固执地,只要她一人。
她缓缓抬起手,将自己的手,放入了他温热的掌心。
没有羞涩,没有激动,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与同样坚定的回应。
“我愿。”
清越的声音,不高,却如同玉磬轻鸣,传遍了整个大殿。
澹台烬紧紧握住她的手,唇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实的笑意,那笑意驱散了他脸上所有的冰冷,如同阳光破开乌云。
他牵着她,转身,一步步,共同踏上那至高无上的御阶,并肩坐在了那象征着无上权柄的龙椅之上。
(下方百官,在短暂的震惊与沉寂后,终究在那双冰冷眼眸的扫视下,齐齐跪伏在地,山呼万岁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