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第三日。
子时将近,月黑风高,城北乱葬岗。荒冢累累,枯草凄凄,夜枭的啼叫如同鬼泣,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死亡的气息。
翠浓独自一人,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站在一处较高的荒冢上,白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暗夜中一抹惊心动魄的幽魂。她的心跳得很快,手心里全是冷汗,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在等,等傅红雪,也在等马夫人的伏兵。
时间一点点流逝,四周死寂得可怕,只有风声呜咽。
突然,一阵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翠浓猛地回头,心脏几乎跳出胸腔——是傅红雪!
他依旧是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他无声无息地来到她身边,目光迅速扫过周围,低声道:“他们来了。”
简短的三个字,让翠浓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她顺着傅红雪目光所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坟茔间,隐约有黑影幢幢,如同鬼魅般悄然移动,正形成合围之势。人数远比她预想的要多!马夫人这次是下了血本,势必要将傅红雪绝杀于此!
“怕吗?”傅红雪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而平静。
翠浓转头看向他,黑暗中看不清他全部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坚毅的轮廓。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摇了摇头:“有你在,不怕。”
这句话脱口而出,带着前世今生的依赖与信任。
傅红雪似乎怔了一下,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只是将手按在了刀柄上。一股凛冽的杀气,开始以他为中心,缓缓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在乱葬岗上空回荡:
“傅红雪!没想到你英雄一世,终究还是栽在了一个女人手里!这温柔乡,便是你的英雄冢了!”
话音未落,四周火把骤然亮起,将这片坟地照得如同白昼!数十名万马堂的好手从四面八方显出身形,为首的,正是马夫人麾下最得力的杀手头领——鬼刀罗烈!而马夫人本人,则稳坐于一顶软轿中,由四名高手护卫着,在不远处的高坡上冷眼旁观,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残忍微笑。
罗烈手持鬼头刀,指着翠浓,狞笑道:“翠浓姑娘,做得不错!夫人说了,待取下傅红雪的人头,定重重赏你!”
这是预定的信号,意在扰乱傅红雪心神,让他以为被背叛。
然而,傅红雪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冷冷地看着罗烈,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翠浓心中冷笑,上前一步,朗声道:“罗烈!你错了!”
她的声音清越,在寂静的乱葬岗上传出很远:“我今日引你们前来,不是为了杀傅红雪,而是为了……清、算、旧、账!”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猛地将手中的包袱掷向空中!包袱散开,里面并非金银细软,而是漫天白色的纸钱,纷纷扬扬,如同祭奠的雪片!
与此同时,傅红雪动了!
他的刀,终于出鞘!
那是一道快得超越视觉的黑色闪电!没有炫目的光华,只有一股凝聚到极致的、冰冷刺骨的杀意!刀光乍起,如同冥河倒卷,直扑离他最近的两名万马堂杀手!
“噗嗤!”“噗嗤!”
两声几乎不分先后的轻响,那两名杀手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已捂着喉咙倒地,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杀!”罗烈又惊又怒,爆喝一声,挥舞鬼头刀率先冲上!数十名杀手如同潮水般涌向傅红雪!
大战瞬间爆发!
傅红雪的身影在刀光剑影中穿梭,他的刀法没有任何花哨,只有最简洁、最有效的劈、砍、刺、削!每一刀都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和撕裂一切的力量!黑衣与夜色交融,刀光与血光交织,他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所过之处,必有人倒下!
翠浓也没有闲着。她虽不擅正面搏杀,但身手灵活,更精通暗器与用毒。她游走在战圈边缘,袖中银针如同毒蛇信子,专攻敌人要害与视线死角,屡次为傅红雪化解来自侧后方的危机。她与傅红雪之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默契,无需言语,便能配合无间。
高坡上,马夫人的脸色终于变了。她看着在人群中如同虎入羊群的傅红雪,又看了看那个身形灵动、不断干扰战局的翠浓,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暴怒!
“废物!一群废物!”她尖声叫道,“给我一起上!杀了他们!”
更多的杀手加入战团,压力骤增。傅红雪虽然勇猛,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身上开始出现细小的伤口,动作也似乎慢了一丝。
就在这时,罗烈觑准一个空档,鬼头刀带着凄厉的风声,直劈傅红雪后心!这一刀又快又狠,傅红雪正被前方三人缠住,似乎已避无可避!
“小心!”翠浓看得分明,心胆俱裂,想也不想,猛地扑上前,手中一把淬毒的银针尽数射向罗烈面门!
罗烈被迫回刀格挡银针,就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傅红雪已然回身,刀光如匹练般反撩而上!
“铿——!”
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傅红雪的刀与罗烈的鬼头刀狠狠撞在一起!火星四溅!
罗烈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虎口崩裂,鬼头刀几乎脱手!他骇然暴退,傅红雪却如影随形,第二刀已至!这一刀,更快!更狠!更绝!
刀光闪过,血泉喷涌!
罗烈踉跄后退,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道深可见骨的刀痕,脸上充满了不甘与恐惧,轰然倒地!
首领毙命,万马堂的杀手们顿时阵脚大乱!
傅红雪持刀而立,黑衣已被鲜血浸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他微微喘息,眼神却依旧冰冷锐利,扫视着剩下的敌人,如同看着一群待宰的羔羊。
剩下的杀手被他这雷霆手段和冲天杀气所慑,竟无一人敢再上前!
高坡上,马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她知道,今夜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撤!”她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个字。
幸存的万马堂杀手如蒙大赦,搀扶起伤员,狼狈不堪地迅速退去,消失在黑暗中。
乱葬岗上,转眼间只剩下傅红雪和翠浓两人,以及满地的尸体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火把掉落在地,燃烧着,发出噼啪的声响,映照着这片刚刚经历生死搏杀的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