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艾莉诺深吸一口气,努力扬起一个明亮温暖的笑容,轻轻挽住父母的手臂,将他们引向酒馆温暖的中央。
“让我为您们介绍一下。这里就是我现在生活的地方。这位是魏岚先生,常青之树的店长,也是我和艾拉……我们所有人的恩人。”
约翰和艾米莉的目光立刻聚焦到吧台后那位姿态闲散、非人特征明显的存在身上。他们的眼神复杂,充满了感激、敬畏,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惊奇。
约翰上前一步,挣脱开艾莉诺的搀扶,以一种近乎旧日贵族觐见重要人物般的姿态,深深地向魏岚鞠了一躬,动作虽因虚弱而略显滞涩。
“魏岚先生,”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在裁判所……已从伊莎贝拉大人处得知了一切。瓦尔德斯家族能重见天日,艾莉诺能得平安,全赖阁下鼎力相助。此恩……瓦尔德斯家族没齿难忘。”
艾米莉夫人也紧随其后,郑重地行了一个屈膝礼,眼中泪光闪烁。
魏岚那空洞的木眼眶转向约翰夫妇,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那郑重的礼节。
“不必如此。艾莉诺现在是我这里的员工,我自然要管。”
艾莉诺吸了口气,继续介绍,声音轻快了许多:“这位是艾拉,虽然个子小,但可是我们酒馆最厉害的‘服务员’!”
她笑着揉了揉艾拉的银发。
艾拉本来正有点别扭地看着这感人的重逢场面,被艾莉诺一点名,立刻挺起小胸脯,一脸骄傲:“叔叔阿姨好!我是艾拉!”
约翰和艾米莉看着这精灵古怪的小女孩,脸上不由得露出慈和的笑容。
“这位是薇丝珀拉,我们酒馆的大学者,最厉害的药剂师和符文专家!”艾莉诺又指向角落。
薇丝珀拉吓得差点把脑袋完全缩到书后面,只露出一点发红的耳朵尖和闪烁的眼镜片,声音细若蚊蚋:“您、您们好……欢、欢迎……”她紧张得手指都快把书页抠破了。
约翰和艾米莉温和地对她点头致意,没有过多注视,以免让她更不自在。
“还有这位,是希娅,来自深海的朋友,暂时在我们这里做客。”艾莉诺最后介绍到人鱼少女。
希娅正好奇地眨巴着浅海蓝色的大眼睛,听到介绍,立刻开心地拍打了一下翠绿色的尾巴,用还带着点生涩的通用语打招呼:“你们好呀!艾莉诺姐姐的爸爸妈妈!我是希娅!”
简单的介绍过后,艾莉诺扶着父母坐下,约翰和艾米莉虽然努力挺直背脊,但那数年的磋磨早已深入骨髓,疲惫和虚弱难以掩饰地流露出来,坐下时甚至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如释重负的叹息。
魏岚的空洞眼眶在他们身上停留了片刻。他能“看”到,那不仅仅是肉体的疲惫,更有生命力被长久压抑、损耗后的干涸。
一点温和而纯粹的翠绿色光芒,在他掌心悄然汇聚。那光芒并不耀眼,却蕴含着磅礴到令人心悸的生命气息,仿佛凝聚了整个森林的生机。
酒馆内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看着那点绿光。
艾拉瞪大了眼睛,薇丝珀拉从书后探出了头,希娅的尾巴停止了摆动。
魏岚只是随意地轻轻一挥手。
那点翠绿光芒如同有生命的流萤,一分为二,轻盈地、精准地没入了约翰和艾米莉的胸口。
“!?”
约翰和艾米莉身体同时一震,下意识地捂向胸口。预想中的冲击或不适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温和却沛莫能御的暖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
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土地,他们每一个干涸的细胞都在疯狂地吸收着这突如其来的生命力。
惊人的变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
约翰那消瘦凹陷的脸颊如同被无形的手抚平,迅速变得饱满红润,深褐色的眼眸重新焕发出锐利而明亮的光彩,灰白的发丝从发根开始转回富有光泽的深褐色,并且变得浓密。
佝偻的背脊不由自主地挺直,肌肉重新变得结实有力,整个人仿佛时光倒流,瞬间从一个疲惫沧桑的中年人变回了三十多岁、正值壮年、意气风发的贵族模样!
旁边的艾米莉夫人更是变化显着。眼角的细纹和疲惫的阴影如同被微风拂去,皮肤变得光洁紧致,重现白皙透亮的光泽。掺杂的银发尽数恢复成饱满润泽的红棕色,并且恢复了旧日的浓密卷曲。
略显单薄的身体变得健康而富有活力,那双与艾莉诺极为相似的蓝眼睛,如同被拭去尘埃的宝石,变得清澈明亮,充满了动人的神采。她惊愕地微微张嘴,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光滑的脸颊,仿佛不敢相信。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笼罩在他们身上的暮气与疲惫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蓬勃的、焕然一新的生命力!
两人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奔涌的、早已陌生的力量感。他们互相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个几乎遗忘的、年轻了许多的自己。
“……这……这是……”约翰的声音不再沙哑,变得沉稳有力,充满了震惊。
艾米莉夫人眼中再次涌出泪水,但这一次,是纯粹的、喜悦的泪水。她猛地看向魏岚,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艾莉诺早已用手捂住了嘴,蓝宝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狂喜的泪水,她看着父母瞬间恢复青春活力的模样,巨大的幸福感和对魏岚的感激几乎将她淹没。
约翰和艾米莉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几乎陌生的旺盛生命力,看着彼此重返青春的模样。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心意已然相通。他们同时起身,约翰深吸一口气,神情庄重,拉着妻子的手,就要朝着吧台后的魏岚屈膝跪拜下去——
“魏岚先生!如此再造之恩,瓦尔德斯家族无以为报!请受我们……”
然而,他们的膝盖尚未触地,数根翠绿的藤蔓便已无声无息地从地板探出,托住了他们的手臂和腰身,阻止了他们下跪的动作。
魏岚那空洞的木眼眶转向他们,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腔调:
“行了行了,我这酒馆地板刚擦干净,别跪了。艾莉诺是我这常青之树的大管家,里里外外操持,从算账采购到管教这群小麻烦精,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功劳苦劳都不小。”
他的目光扫过一旁因他这话而眼眶再次泛红的艾莉诺,继续道:
“你们是她的父母,她担心了这么久,如今团圆是好事。这点‘员工福利’,算是我给兢兢业业的大管家发的额外奖金,让她能安心工作,不用再分心挂念你们的身体。”
“所以,”魏岚摊了摊手,“要谢就谢你们女儿工作努力。我这儿不兴跪来跪去那一套,看着眼晕。”
约翰和艾米莉被藤蔓托着,无法跪拜,一时怔在原地,心中百感交集。
约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不再执着于跪拜,而是再次深深鞠躬,艾米莉也跟着行了一个最郑重的屈膝礼。
“是,我们明白了。”约翰的声音沉稳了许多,却更加真挚,“无论如何,瓦尔德斯家族铭记您的恩德。我们……为艾莉诺能追随您这样的店主感到庆幸。”
艾莉诺走上前,一手挽住父亲,一手挽住母亲,眼泪止不住地流,嘴角却高高扬起,又哭又笑:“父亲,母亲,店长他……他就是这样的。你们没事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她语无伦次,巨大的幸福感和安心感让她几乎要站不稳。
“哎呀呀,没想到艾莉诺姐姐也有这么一面啊!”艾拉在一旁扮鬼脸,试图冲淡这过于煽情的气氛,但冰蓝色的眼睛里也闪着光,“不过叔叔阿姨变得好年轻!看起来倒是更像艾莉诺姐姐的哥哥姐姐了!”
这话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薇丝珀拉小声补充:“生、生命能量的补充效果显着……细胞活性逆转……太惊人了……”
希娅拍打着尾巴,快乐地插嘴:“好看!亮晶晶的!像新生的贝壳!”
艾莉诺破涕为笑,用力擦了擦眼泪,挺直腰板,又恢复了几分大管家的风范:“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父亲,母亲,你们一定饿了吧?我这就去准备些吃的!店长,今天可以再开一桶翡翠麦酿吧?庆祝一下!”
魏岚懒洋洋地挥挥手:“准了。不过得记账上,从你自己奖金里扣。”
“记账记账!”艾拉在一旁起哄,“艾莉诺姐姐现在可是有家底的人啦!”
约翰和艾米莉看着女儿与这群“奇特的家人”自然亲昵的互动,看着这间充满生机甚至有些“闹腾”的酒馆,眼中最后的一丝不安和拘谨也终于消散,化为了全然的笑意和感动。
“好,好,都听艾莉诺的安排。”约翰笑着点头,声音洪亮。
就在这时,那支由酒桶、扫帚、鸡毛掸子和黄油罐子组成的“仪仗队”仿佛接收到了某种指令,突然又“活”了过来。
它们整齐划一地蹦跳到约翰和艾米莉面前,酒桶“咚”地一声微微倾身,扫帚优雅地划了个弧线做出“请”的姿态,鸡毛掸子上下点动如同鞠躬,戴着厨师帽的黄油罐子则努力挺起“胸膛”。
这滑稽又莫名贴心的欢迎仪式,逗得约翰和艾米莉忍不住笑出声来。
艾莉诺走向厨房,吆喝了两声,便有一大堆餐盘托着热气腾腾的美食,在一群活泼藤蔓和漂浮酒杯的簇拥下,自行从厨房里鱼贯而出。
烤得恰到好处、外皮金黄酥脆的香草羊排;堆成小山、淋着浓稠肉酱的芝士通心粉;新鲜蔬菜与水果组成的缤纷沙拉;外焦里嫩、还滋滋作响的蒜香烤鱼;甚至还有一小篮刚刚出炉、散发着诱人麦香与蜂蜜甜味的小面包。
艾莉诺挽着父母走向那张已经摆满了美食的长桌:“来吧,父亲,母亲,尝尝我的手艺!还有我们常青之树最棒的麦酒!”
希娅的尾巴再次欢快地拍打起来,嘴里的bGm无缝切换成了轻快悠扬的、适合宴会的调子。
薇丝珀拉悄悄把自己那杯蜂蜜牛奶往桌中央推了推,以示分享。艾拉已经迫不及待地爬上了椅子,给自己和约翰夫妇倒满了香气四溢的翡翠麦酿。
她的小动作自然没逃过魏岚的眼睛,下一秒艾拉眼前那杯刚刚倒满、香气四溢的翡翠麦酿,被一根悄无声息探出的翠绿藤蔓精准地卷走,稳稳地放到了约翰·冯·瓦尔德斯的面前。
“哎?!老大!”艾拉瞬间炸毛,冰蓝色的眼睛瞪向吧台。
魏岚依旧瘫着,只有一根藤蔓像手指般摇了摇:“都说了小孩子禁止饮酒,动作这么明显,你当我是瞎子吗?果汁管够。”
另一根藤蔓则卷着一大壶鲜榨苹果汁,“咚”地一声落在艾拉面前,顺便给她空了的杯子满上。
“小气……”艾拉鼓起腮帮子,小声嘟囔,但还是乖乖抱住了果汁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