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外门小比尘埃落定已过月余,然而余波未平。林轩之名,不再仅仅是“幸运的黑马”或“古怪的五行伪灵根”,而是与“引动地脉”、“化解魔围”这等惊人之举紧密相连,成为了外门弟子口中经久不衰的谈资,甚至悄然传入了一些内门弟子的耳中。
对于这些纷扰议论,林轩充耳不闻。他依旧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那间丁等石屋内,或是前往传功堂偏殿,借阅那来之不易的藏经阁二层权限,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更高深的知识。玄云子师叔赐下的《戊土真罡》炼气篇,他已初步掌握,防御之力更上一层楼,灵力运转间隐隐带上一股沉浑罡气。那枚关于“地磁感应”的玉简,更是让他对大地之力的微妙运用有了全新理解,虽远未至引动地脉的层次,但对敌时干扰对手重心、感知地下动静等小技巧,已能熟练运用。
最大的变化,来自于怀中的“石胆”与那枚半废的“镇魂石”。经过他日夜以精纯土灵温养,两者气息交融愈发紧密,“石胆”色泽愈发深邃内敛,传递出的意念碎片也清晰了不少。这些碎片大多零散,是关于山川走势、地气聚散的模糊信息,但其中反复提及的“云暮山深处”、“失落祭坛”、“山神泣血”等字眼,却如同钩子般,牢牢抓住了林轩的心神。他隐隐感觉,这或许与寒潭涧那地只残魂、古修洞府的地脉之灵,同出一源,指向一个被岁月尘封的巨大秘密。
这一日,林轩正在石屋内揣摩“地磁感应”之术,试图更精细地控制周身数尺内的重力变化,门外却传来了轻轻的叩击声。
“林师兄在吗?”是小芸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林轩收敛气息,打开石门。只见小芸站在门外,脸色有些不安,手中还捏着一封淡青色的信笺。
“小芸?何事如此匆忙?”林轩问道。
“林师兄,这是执事堂刚送来的。”小芸将信笺递给林轩,低声道,“说是内门刑律殿下的传讯,让你即刻前往问话。”
内门刑律殿?
林轩心中微微一沉。刑律殿掌管宗门律法,赏功罚过,寻常外门弟子根本接触不到。突然传讯于他,绝非寻常。
他接过信笺,入手微凉,是以特殊灵墨书写,透着肃穆之气。展开一看,内容简短,确是刑律殿令谕,言明因秘境之中“地脉异动”及“魔修事件”,需向他问询详情,令其即刻前往内门刑律殿偏殿候讯。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林轩对此早有预料。地脉异动之事,涉及太大,宗门高层不可能不彻底调查。只是,由刑律殿出面,而非传功堂或寻常执事,这意味便有些不同了。是例行公事,还是有人借题发挥?
“林师兄,会不会有麻烦?”小芸担忧地问道。她如今对林轩已是心悦诚服,真心关切。
林轩摇摇头,面色平静:“无妨,秘境中所行之事,我问心无愧,据实禀报便是。你且回去,安心修炼。”他安抚了小芸几句,便关上石门。
回到屋内,林轩沉思片刻。刑律殿问讯,福祸难料。但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唯一需要谨慎的,是关于“石胆”和地只感应的核心秘密,此事关乎太大,绝不能轻易透露。如何应对,需拿捏好分寸。
他换上一身干净的青袍,将身份玉牌和那枚可观摩内门大比的“青云令”贴身收好,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便推门而出,向着通往内门区域的山道走去。
外门与内门,虽同处云暮山,却如同两个世界。穿过一道巨大的、有弟子严密守卫的云雾缭绕的牌坊,浓郁的天地灵气便扑面而来,比外门浓郁数倍不止。亭台楼阁依山而建,飞檐斗拱,灵禽盘旋,药圃飘香,一派仙家气象。往来弟子气息普遍强横,大多在炼气中后期,甚至偶尔能看到筑基期修士驾驭遁光掠过,让林轩深感自身渺小。
按照路引,林轩来到一座肃穆的黑石大殿前,正是刑律殿。殿外有身穿玄色执法袍的弟子值守,气息冷峻。通报姓名后,一名执法弟子引他进入偏殿。
偏殿内光线稍暗,陈设简洁,只有几张檀木椅和一张长案。长案后端坐着一位面容清癯、目光如电的中年修士,身着刑律殿执事袍服,修为深不可测,至少是筑基期。两侧还站着两名记录弟子。
“外门弟子林轩,奉令前来。”林轩上前几步,躬身行礼,不卑不亢。
中年执事抬眼打量林轩,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他并未立刻发问,而是沉默片刻,营造出一种无形的压力,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
“林轩,你可知因何传你前来?”
“弟子猜测,应与云雾秘境中地脉异动及遭遇魔修之事有关。”林轩坦然道。
“嗯。”执事微微颔首,“将当日情形,从你进入秘境开始,直至离开,详细道来,不得隐瞒,不得妄言。”
林轩早有准备,便将如何探索石林、遭遇刘能等人暗算、与慕雨寒联手对敌、发现古修洞府、以及最后被魔修围困于洞中的经过,一一道出。其中,他隐去了“石胆”的关键作用,将引动地脉归因于自己情急之下,以特殊法门沟通地气,恰巧引动了秘境深处本就因魔修邪气刺激而不稳的地脉节点,从而引发异动,机缘巧合破局。这番说辞,七分真,三分模糊,既解释了现象,又保护了核心秘密。
中年执事听得极为仔细,不时插言询问细节,尤其关注地脉异动前的那一刻,林轩的具体施法过程和心神感受。林轩均以对土系道法感悟深厚、危急关头潜能爆发等理由应对,言辞恳切,逻辑自洽。
问询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执事最后问道:“关于你能引动地脉之事,外间传闻颇多,你作何解释?”
林轩沉吟道:“回执事,弟子资质低劣,唯对土石一道略有亲和。此次秘境之行,险死还生,或许是绝境之下激发了某种潜能,但具体缘由,弟子亦不甚明了。或许,与弟子幼时随家父凿石为生,常年与山石为伴有关?”他将原因部分归咎于成长经历,听起来合情合理。
中年执事目光深邃地看了林轩良久,最终挥了挥手:“今日问话到此为止。你所言,殿内会详加核实。此事关系不小,在未有定论前,你需谨言慎行,不得对外妄加议论。下去吧。”
“弟子明白,谢执事。”林轩再次行礼,退出了偏殿。
走出刑律殿,林轩才发觉后背已被冷汗微微浸湿。与筑基期修士,尤其是刑律殿执事对峙,压力非同小可。好在,暂时应付过去了。宗门看来并未完全相信他的说辞,但似乎也没有深究到底的意思,更多的是警告和观察。
他抬头望向内门深处,那里云雾更浓,殿宇更显巍峨。他知道,随着小比结束和“地脉事件”的影响,他这只原本在外门泥潭中挣扎的“小虾米”,已经被迫卷入了更广阔、也更危险的漩涡之中。
山雨欲来风满楼。内门的风云,他已悄然涉足其中。而三个月后的内门大比,将是下一个至关重要的节点。
他握了握拳,眼神坚定,向着外门方向走去。无论前路如何,唯有提升实力,才是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