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六年一月二十日,昆明,五华山。
凛冽的晨风卷过山巅,吹动着校场四周猎猎作响的旗帜。五色旗下,一面面铁血军旗如燃烧的火焰,映照着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庞。数千名滇军将士身着崭新的戎装,手握钢枪,整齐列队,肃立在阅兵场上。他们的目光,如出鞘的利剑,汇聚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肃杀与期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铁锈味,每一次心跳,都与远处隐隐传来的军号声共鸣。
高台之上,蔡锷、林景云、李烈钧、唐继尧、罗佩金、殷承瓛、李根源等人神情凝重,身姿挺拔如松。他们是这场风暴的中心,是即将撼动整个腐朽国度的力量之源。
吉时已到,一名司仪军官迈步上前,声音洪亮,传遍整个阅兵场:“护国军誓师大会,现在开始!”
霎时间,鼓乐齐鸣,声震云霄。
蔡锷上前一步,目光如炬,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将士。他身形略显清瘦,但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坚毅,却让他如山岳般巍峨。
“护国军第一军总司令,蔡锷!”司仪高声宣布。
蔡锷拔出指挥刀,刀锋直指苍穹,声音激昂,裂石穿云:“我蔡锷,受全滇父老重托,任护国军第一军总司令!此行,北上入川,直捣贼巢!不驱逐袁贼,誓不还乡!”
“不驱逐袁贼!誓不还乡!”台下数千将士振臂高呼,声浪排山倒海。
“第一军参谋总长,罗佩金!”
“第一军政治教官,李鸿祥!”
罗佩金与李鸿祥出列,向将士们敬礼。
紧接着,李烈钧上前。他身材魁梧,目光锐利,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勇猛之气。
“护国军第二军总司令,李烈钧!”
李烈钧声如洪钟:“我李烈钧,领护国军第二军,进军两广!协同各省义师,共讨国贼!凡我中华血性男儿,皆应闻鸡起舞,为国效命!”
“为国效命!共讨国贼!”呼声再起,比先前更加猛烈。
“第二军参谋总长,唐继尧!”
“第二军政治教官,李根源!”
唐继尧与李根源亦出列,神情肃穆。
终于,轮到了林景云。他今日一身戎装,肩章在晨光下闪耀。他神色平静,目光深邃,仿佛早已将千钧重担化为胸中韬略。
司仪的声音带着一丝特别的敬意:“护国军第三军总司令,林景云!兼代云南都督府,总领后方军政事务!”
林景云迈步上前,他没有蔡锷那般外放的激情,也没有李烈钧那般张扬的勇武,但他身上那股沉稳如山、渊深似海的气度,却让所有人心安。
他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清晰而坚定,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众人心头:“袁世凯倒行逆施,背弃共和,复辟帝制,实乃国之公贼,民之公敌!云南虽处边陲,一隅之地,然护卫共和,义不容辞!”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份早已拟好的文书,高高举起。整个阅兵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份薄薄的纸张上。他们明白,这不仅仅是一纸檄文,这是云南的怒吼,是四万万同胞不屈的宣言!
林景云朗声诵读,其声铿锵,其情激切:
“讨袁檄文!”
“窃国大盗袁世凯,狼子野心,包藏祸胎!辛亥先烈,血沃中华,方有共和之肇建。然袁贼阴蓄异志,阳奉阴违,沐猴而冠,窃据高位。初则背弃誓言,继则解散国会,再则擅改约法,终则黄袍加身,称洪宪皇帝,欲复辟帝制,置四万万同胞于水火!”
“其罪一,背叛民国,毁弃约法,此乃不忠!其罪二,屠戮志士,压制舆论,此乃不仁!其罪三,卖国媚外,割地赔款,此乃不义!其罪四,荼毒百姓,横征暴敛,此乃不恤!”
“桩桩件件,罄竹难书!天地不容,人神共愤!”
“云南一省,虽瘠苦边鄙,然民风彪悍,忠义存心。昔有重九光复,今有护国义举!我等深受民国之恩,岂能坐视国贼张狂,共和沦丧!今蔡松坡将军率第一军北上,李协和将军率第二军东征,我林景云忝为第三军总司令,留守云南,誓以全省之人力、物力、财力,为两路大军之后盾!确保盐井、矿厂、兵工厂日夜开工,军需民用源源不绝!同时,严守边防,安定后方,使我出征将士无后顾之忧!”
“我云南都督府,于此刻,向全国通电:”
“凡有血气之伦,必同具此心;凡属食毛践土之辈,必同具此愤!今当倾全省之力,挥师北上,与国贼袁世凯决一死战,重造共和!望各省豪杰,各方义士,闻风而起,共襄盛举!戮此民贼,以谢天下!兴此大义,以存吾邦!”
“此檄!”
檄文读罢,林景云振臂一呼:“云南护国军,愿为四万万同胞争人格者,死不旋踵!”
“为四万万同胞争人格!死不旋踵!”
“驱逐袁贼!还我河山!”
“扞卫共和!万死不辞!”
台下将士热血沸腾,无数人激动得泪流满面,他们手中的钢枪因为主人的激动而微微颤抖。那股被压抑的屈辱,那股对国家命运的忧愤,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滔天的战意!
“第三军参谋总长,殷承瓛!兼护国军总参谋长,统筹后方、情报与资源调配!”
“第三军政治教官,邱剑锋!”
殷承瓛与邱剑锋出列,后者正是讲武堂的优秀毕业生,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忠诚与锐气。
蔡锷再次上前,与李烈钧、林景云并肩而立。
“护国军!”蔡锷大喝。
“在!”数千将士齐声应答,声动山河。
“我等在此立誓!”蔡锷举起右手,“为国讨贼,万死不辞!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为国讨贼,万死不辞!若有二心,天诛地灭!”李烈钧、林景云同声宣誓。
“为国讨贼,万死不辞!若有二心,天诛地灭!”台下所有将士,所有军官,举拳齐声怒吼,誓言汇成一股钢铁洪流,直冲云霄,仿佛要将那笼罩神州的阴霾彻底撕碎!
誓毕,蔡锷下令:“护国军第一军,即刻整备,明日拂晓,北上四川!”
“遵命!”
李烈钧接令:“护国军第二军,即刻整备,明日拂晓,进军两广!”
“遵命!”
林景云目光沉静,下达命令:“护国军第三军,固守云南全境!各部即刻进入战备状态,确保盐、矿、厂区安全,加强边境巡防!苍狼营赵铁柱!”
“到!”人群中,赵铁柱魁梧的身影应声而出。
林景云下令:“你部苍狼营一连,留守昆明,拱卫都督府及兵工厂。二连、三连,秘密抽调精锐,由你亲自率领,即刻启程,先行潜入川南,侦查敌情,策应第一军行动,相机行事!”
赵铁柱双目放光,大声道:“保证完成任务!”他早就憋着一股劲,此刻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各项命令下达完毕,整个阅兵场上弥漫着一股即将奔赴战场的决绝气息。
蔡锷看着林景云,眼中带着深深的信任:“少川,昆明,云南,就交给你了。”
林景云重重点头:“松坡公放心,景云在,云南在!前线将士尽管奋勇杀敌,后方一切,有我!”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深知,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盐井的产量,矿石的开采,武器弹药的生产,伤员的救治,情报的传递,边境的安宁……这一切,都系于他一身。但他没有丝毫畏惧,只有燃烧的斗志。因为他不仅仅是林景云,他还是那个来自后世的灵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场战争的意义,以及如何去赢得它。
李烈钧也拍了拍林景云的肩膀,哈哈一笑:“少川老弟,你的盐和枪炮,可得给哥哥我备足了!打到南京去,我请你喝庆功酒!”
“协和兄放心,管够!”林景云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誓师大会结束,各部将士在军官的带领下,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依次离开阅兵场。他们将奔赴各自的岗位,做最后的准备。明日,他们就将踏上未知的征程,用鲜血和生命,去践行今日的誓言。
高台上,只剩下几位核心将领。
殷承瓛走到林景云身边,低声道:“总司令,各处工厂已经实行军事化管理,工人三班轮换,保证生产。情报网络也已全面启动,密切关注袁贼动向。”
林景云点头:“很好。叔桓兄,你是总参谋长,也是我的左膀右臂,后方调度,情报分析,责任重大,务必万无一失。”
“叔桓明白!”殷承瓛郑重道。
寒风依旧,但每个人的胸中都燃烧着一团火。
林景云抬头望向北方,那里,是袁世凯盘踞的京城,也是他们此行的最终目标。他仿佛已经看到,一场席卷全国的巨大风暴,正从这西南边陲,以雷霆万钧之势,呼啸而去。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贯入胸肺,却让他更加清醒,更加坚定。
“松坡公,协和兄,”林景云转向蔡锷和李烈钧,声音平静却充满力量,“此去,万望珍重。待驱逐袁贼,重造共和之日,我等昆明再会,痛饮庆功酒!”
蔡锷与李烈钧眼中都闪烁着光芒,重重颔首。
“昆明再会!”
“痛饮庆功酒!”
护国战争的序幕,在这一刻,正式拉开。云南,这片曾经沉寂的土地,率先发出了震动全国的怒吼。而林景云,这位来自异世的军医,如今的护国军统帅,将以他超越时代的智慧与坚韧,在这场决定国家命运的战争中,书写下属于自己的传奇。
他知道,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为浓重,但他们,就是那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真正的黎明,带给这片苦难深重的华夏大地的人!
夜色将至,昆明城内,无数灯火亮起,却掩不住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与昂扬。一场决定民族未来的豪赌,已经押上了所有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