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城内,因泼粪案而起的风波刚刚平息,新政的推行如同破土的春笋,展现出蓬勃的生机。实业学堂的朗朗书声,工厂烟囱里冒出的滚滚浓烟,都昭示着云南正在发生深刻的变革。林景云坐镇军政部,一面处理着军务,一面关注着民政部那边的各项改革措施,尤其是新盐业公司的运作和各项工业计划的初步推行。他一手缔造的苍狼营和黑旗营,在蔡锷的支持下,已经成为滇军中战斗力最强悍的部队,为新政的保驾护航提供了坚实的武力保障。
这日,林景云正在与蔡锷商议在滇西地区修建几条重要战略公路的事宜,一名都督府的机要秘书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都督,林次长!欧洲……欧洲急电!”
蔡锷眉头一蹙,沉声道:“何事惊慌?慢慢说!”
机要秘书喘了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都督,奥匈帝国向塞尔维亚宣战!德国、俄国、法国……似乎都要卷进去了!欧洲……欧洲可能要爆发全面战争了!”
“什么?!”蔡锷霍然起身,脸上写满了震惊。他快步从秘书手中接过电报,一目十行地扫过,脸色愈发凝重。办公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景云接过电报,迅速浏览了一遍,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1914年7月28日,这个日子,终于来了。他放下电报,看向蔡锷,语气平静:“松坡公,预料之中的事情,不必过于惊慌。”
蔡锷猛地转头看向林景云,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化为深深的钦佩:“少川,你……你当真料事如神!两年前,你力主与德国签订《滇德矿业开发与技术合作协定法案》之时,便多次提及欧洲列强之间矛盾重重,大战一触即发。当时我们虽有准备,却未曾想来得如此之快,规模如此之大!”
都督府内,闻讯赶来的几位核心要员,如财政司司长、实业司司长等人,此刻也是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骇与不安。战争,这个词汇对他们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国内的连年战乱,陌生的是这种波及整个欧洲大陆,乃至全世界的庞然大物。
财政司司长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姓钱,此刻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都督,林次长,这……这可如何是好?我们与德国签订的协定,借了他们那么大一笔款子,引进了他们的技术和设备,这要是德国……德国万一……”他不敢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若是德国战败,这笔债务岂不成了天文数字?
“钱司长稍安勿躁。”林景云抬手示意他平静下来,声音沉稳有力,仿佛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这恰恰是我们云南的机会。”
“机会?”众人皆是一愣,不明所以。
林景云走到窗边,目光投向远方,缓缓道:“诸位可还记得,当初签订协定时,关于偿还条款是如何约定的?”
钱司长连忙回忆,片刻后眼睛一亮:“记得!协定中明确规定,所有借款及后续的技术转让费用,均以德国马克进行结算和偿还!”
林景云微微颔首:“正是。当时我便与松坡公推演过,欧洲若爆发大战,无论胜负,德国的经济都将受到重创。尤其是如果德国战败,其货币体系必然崩溃,马克将会剧烈贬值,甚至沦为废纸。”
“嘶——”办公室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看向林景云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敬畏。
蔡锷抚掌大笑:“好一个林少川!好一个‘借鸡生蛋’!哈哈哈,当初你提出这个偿还条款时,德国公使冯·克特勒男爵还以为占了多大便宜,以为我们不懂国际金融,欣然应允。殊不知,你早已算到今日!”
一位参与过当年谈判的官员,此刻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他期期艾艾地说道:“林次长,当初……当初我还曾私下里觉得,以马克偿还,万一马克升值,我们岂不是要吃大亏?今日看来,是我等鼠目寸光,远不及林次长深谋远虑啊!”
林景云淡然一笑:“战场之上,瞬息万变。金融市场,亦是如此。我们不过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并从中寻找对我们最有利的可能罢了。德国工业实力雄厚,技术先进,这是我们急需的。但其称霸欧洲的野心,也注定了它将成为众矢之的。这场战争一旦打响,必然是旷日持久的消耗战。德国即便能逞一时之威,最终也难逃失败的命运。”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敲在众人的心坎上。
钱司长激动得满脸通红,他迅速拿出随身携带的算盘,手指翻飞,噼里啪啦一阵急促的响声后,他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都督,林次长!按照我们目前从德国借贷的本息总额,以及当前马克汇率估算,如果……如果马克真的如林次长所言那般大幅贬值,我们云南都督府的财政压力,将大大减轻!甚至……甚至可能只需要付出极小的代价,就能还清所有债务!”
这番话如同一剂强心针,让在场所有人都精神为之一振。原本因战争爆发而带来的阴霾,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和期待所取代。
“太好了!真是天佑我云南啊!”
“林次长高瞻远瞩,我等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此一来,我们便能将更多的资金投入到云南的各项建设中去,实业兴滇,指日可待!”
蔡锷也是满面红光,他用力拍了拍林景云的肩膀,眼中满是欣赏与信任:“少川,你为云南立下此等不世之功,我代表云南百万民众感谢你!”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诸位,战争的阴云虽然笼罩欧洲,但对我们云南而言,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我们必须牢牢抓住这个机会,按照少川当初制定的方略,全力发展云南的工业基础,充实武备,建设边疆!”
林景云正色道:“松坡公所言极是。这场世界大战,将彻底改变世界格局。我们必须在列强无暇东顾之际,迅速壮大自身。矿产的深度开发、铁路的修建、军工厂的扩建、新式人才的培养,这些都刻不容缓。”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德国马克贬值,只是为我们减轻了外债压力。但真正的强大,还是要依靠我们自己。‘实业兴邦,强军护国’,这八个字,便是我们未来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核心目标!”
“实业兴邦,强军护国!”蔡锷振臂高呼,声音在办公室内回荡。
“实业兴邦,强军护国!”在场的官员们齐声响应,心中的豪情被彻底点燃。他们看向林景云的目光,不再仅仅是敬佩,更夹杂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信服。这位年轻的次长,以超乎时代的眼光,为云南,为华夏,铺就了一条通往强大的道路。
钱司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激动地说道:“都督,林次长,我这就回去,立即组织人员对德国马克目前的汇率进行最精确的测算!同时,也要开始研究如何利用这笔意外之财,将其最大化地投入到实业和军备建设中去!”
实业司司长也接口道:“没错!林次长,我们之前制定的多项工业计划,都因为资金问题进展缓慢。有了这笔钱,我们可以放开手脚,加快引进设备,扩大生产规模!特别是您提出的钢铁厂、兵工厂和化工厂项目,现在是时候全力推进了!”
蔡锷大手一挥:“好!钱司长、各位司长,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拿出详细的计划来。少川,你也要多费心,为他们提供技术和方向上的指导。”
“是,都督。”林景云应下。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第一次世界大战不仅仅是金融上的机会,更是技术引进和人才培养的黄金时期。列强忙于厮杀,对技术输出的限制会相对放松,而战火催生的新技术和新理论,也将为云南所用。
“另外,”蔡锷沉吟片刻,接着说道,“战争爆发,国际局势动荡,海运可能会受到影响。我们与德国的物资和设备运输,必须提前做好预案,确保能够安全抵达。”
林景云点头:“这一点我已经考虑过了。我们可以尝试通过荷兰、挪威等中立国进行转运,或者利用陆路运输的可能性。同时,也要加快培养我们自己的技术工人,尽快掌握核心技术,减少对外国专家的依赖。”
“还有人员安全问题。”蔡锷补充道,“在云南的德国专家和商人,他们的安全也要确保。他们是重要的技术来源,不能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请都督放心。”林景云目光坚定,“我已经通知了巡防营和苍狼营,加强对重点区域的巡逻和保护。任何胆敢趁火打劫、破坏我们与德国合作的行为,都将受到最严厉的惩处!”
办公室内的气氛,从最初的震惊和不安,彻底转变为一种昂扬的斗志和对未来的憧憬。这场突如其来的世界大战,在林景云的预判和布局下,竟然成为了云南崛起腾飞的助推器。
接下来的日子里,都督府的各个部门都高速运转起来。钱司长带领财政人员夜以继日地工作,密切追踪德国马克的汇率变化。正如林景云所料,随着战事的扩大和胶着,德国的经济遭受重创,马克汇率如自由落体般一路狂跌。每一天,钱司长来汇报汇率变动时,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林次长!今天马克又跌了!跌幅创下新高!”
“都督!根据最新汇率,我们偿还德国债务的实际金额,已经不足当初借款的百分之二十了!”
“天呐!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这样的汇报,几乎每天都在上演。云南都督府的国库,原本因为各项新政的推行而显得有些捉襟见肘,此刻却因为德国马克的贬值,凭空多出了巨额的“财富”。这笔钱,不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也不是靠对外掠夺,而是凭借着林景云超凡的眼光和对国际局势的精准把握,从动荡的国际金融市场中“赚”来的。
这笔意外的资金,为云南的工业化进程注入了强大的动力。
实业司司长拿着新的工业建设计划书,找到了林景云,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林次长,这是我们根据现有资金重新制定的计划。钢铁厂的规模可以扩大一倍,兵工厂的技术引进可以一步到位,直接购买最先进的设备!还有化工厂,也可以提前启动!您的那个‘枝条架浓卤法’虽然提高了盐的产量和质量,但工业基础薄弱,很多化学原料还需要外购。化工厂建成后,我们就能实现自给自足!”
林景云接过计划书,仔细审阅。他知道,这些计划书上的每一个项目,都代表着云南未来强大的基石。钢铁是工业的骨骼,兵工厂是军队的利齿,化工厂则是现代工业的血液。有了这些,云南才能真正摆脱对外部的依赖,走上独立自主的发展道路。
“计划很好。”林景云肯定了实业司的工作,“但资金的使用必须精打细算,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技术引进要注重消化吸收,不能只买设备,不学技术。人才培养也要跟上,没有足够的技术人才,再好的设备也只能是摆设。”
“是,林次长!我们一定严把质量关,同时加大人员培训的投入,为新工厂培养合格的工人!”实业司司长郑重承诺。
军事方面,蔡锷和林景云也加快了步伐。利用马克贬值带来的资金,他们开始大规模采购新式武器装备。德国的毛瑟步枪、克虏伯火炮,成为了滇军更新换代的重点。同时,林景云也着手扩建了昆明的兵工厂,并从德国聘请了一批工程师和技术工人,指导生产。他甚至将苍狼营和黑旗营的一些精锐士兵送入兵工厂学习,让他们不仅会使用武器,更了解武器的制造原理,为未来的自主研发打下基础。
军政部次长和民政部部长的双重身份,让林景云能够高效地协调军工生产和民用工业的发展。他提出的“军民融合”思想,在云南得到了初步的实践。民用工厂为兵工厂提供原材料和基础零部件,兵工厂的技术和管理经验也可以反哺民用工业。
盐业总公司作为云南最重要的经济支柱,也在林景云的领导下继续稳步发展。枝条架浓卤法在全省推广,盐的产量和质量大幅提升,不仅满足了省内需求,还开始向周边省份和东南亚出口,为云南带来了滚滚财源。新盐业公司的工人待遇得到了改善,他们的生活水平提高,对新政府的支持也更加坚定。
泼粪事件的余波,在蔡锷雷霆手段的震慑下,彻底平息。那些曾经观望和反对的士绅们,亲眼目睹了新政府的决心和力量,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实业学堂的招生情况空前火爆,特别是女子教育,在经历过那场风波后,反而激起了更多女性求学的决心。她们知道,知识是改变命运、报效国家的唯一途径。
在都督府的一次例会上,蔡锷感慨万千:“诸位,回想两年前,革命刚刚成功,面对的是一个积贫积弱、百废待兴的烂摊子。保守势力的阻挠,财政的困窘,外部列强的觊觎,哪一样不是巨大的挑战?但今天,我们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云南崛起的曙光!”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林景云身上:“这一切,离不开大家的共同努力,更离不开少川的运筹帷幄,高瞻远瞩!他以一人之力,为我们云南争取到了如此宝贵的发展机遇。我希望大家都能以少川为榜样,心怀国家,勇于担当,为将云南建设成为华夏最强大的省份而奋斗!”
掌声雷动。在场的官员们,无论之前是否完全理解林景云的某些超前想法,此刻都彻底被事实所折服。德国马克的贬值,让他们亲身体会到了林景云战略布局的精妙和强大。
林景云坐在那里,脸上没有居功自傲的表情。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挑战还很多。世界大战只是一个开端,它将带来无数的变数和机遇。但只要紧紧抓住“实业兴邦,强军护国”的核心,利用好每一个机会,云南,乃至整个华夏,终将在这场世界大变局中,浴火重生,傲然屹立。
他心中涌动着一股强烈的使命感。穿越到这个时代,他不仅仅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更是为了改变这个国家的命运。那些遭受屈辱的同胞,那些被列强欺凌的土地,都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心里。他要用自己的知识和能力,为这片古老的土地注入新的活力,让华夏重新焕发光芒。
窗外,昆明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办公室,温暖而明亮。这座曾经落后封闭的边陲城市,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发生着变化。工厂的轰鸣声,学堂的读书声,军队的操练声,汇聚成一曲激昂的交响乐,奏响着云南崛起的序章。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炮火,在遥远的欧洲大陆燃起,却在万里之外的云南,为一场伟大的变革,提供了意想不到的契机。林景云,这个来自未来的灵魂,正带领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抓住这个机会,书写着属于他们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