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化城外,夜色如墨,将连绵的山岭吞噬。突击营的临时指挥部设在一处废弃的隘口,几点微弱的油灯光亮在寒风中摇曳,映照着林景云坚毅的面庞。他指尖捻着一份薄薄的电报纸,上面的字迹潦草而急促,正是“黑鸦”冒死传出的最新情报。
“营长,情况如何?”赵铁柱压低了声音,粗犷的脸上带着一丝凝重。他身后,林大勇和几名队长屏息凝神,等待着林景云的判断。
林景云将电报纸递给他们,声音沉稳:“和我们预料的差不多。开化驻军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领头的叫周鹤年,原是边防哨官,有些野心,也有些手段,煽动了不少对都督府不满的士兵。至于那些土司,哼,一群墙头草,不过是想趁火打劫,捞些好处。”
情报详细列出了开化驻军的兵力部署,约莫一千二百人,装备着杂牌的旧式枪械,弹药也并不充裕。几个主要的土司头人名字和他们的势力范围也被一一标明,其中以马帮势力最大的罗姓土司最为活跃,与周鹤年勾结最深。
“周鹤年倚仗的是城内守军和几个炮台,以为固守待援就能让我们束手无策。”林景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太小看我们突击营了。”
他站起身,走到简易的沙盘前,上面用石块和树枝勾勒出开化城及周边的地形。“诸位,开化之战,关键在于一个‘快’字,一个‘狠’字!”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我们的目标,不是攻城略地,而是快刀斩乱麻,一举摧毁他们的指挥核心,震慑所有首鼠两端之辈!”
作战计划迅速在他脑海中成型,清晰而大胆。
“赵铁柱!”
“到!”赵铁柱跨前一步,身躯挺得笔直。
“你率二队、三队,以及新编的四队,加上炮排,负责外围佯攻!”林景云的指挥刀在沙盘上重重点下,“给我造出最大的声势,目标是城东、城南的几个炮台和主要关隘。不必急于攻坚,重点是牵制敌军主力,让他们摸不清我们的虚实和主攻方向。记住,炮火要猛,喊杀声要大,让他们以为我们主力尽出,正在猛攻城防!”
“明白!”赵铁柱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这正是他擅长的。
“林大勇!”
“属下在!”林大勇应声出列,眼神锐利如鹰。
“你率一队,随我行动!”林景云的声音陡然压低,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的任务,是斩首!‘黑鸦’的情报显示,周鹤年将其指挥部设在城西的旧县衙。我们绕过正面战场,从山间小路潜入,直捣黄龙!”
“是!”林大勇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胸中涌起。这才是突击营的本色,如利刃般直插敌人心脏!
“其余各部,做好预备,随时准备支援或接管城防。”林景云目光炯炯,“此战,我要在五个小时内结束战斗!天亮之前,开化城必须重新回到我们手中!”
“保证完成任务!”众将齐声应道,声音中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凌晨两点,夜最深沉的时刻。
“轰!轰隆!”
沉闷的炮声划破了开化城的宁静,炮弹在城东方向炸开,火光冲天而起。紧接着,城南也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和震天的喊杀声。马克沁机枪特有的怒吼声如同死神的咆哮,让城头上的叛军心惊胆战。
“报告周大人!滇军主力,他们从东面和南面同时发动进攻了!火力太猛了!”一个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旧县衙,声音中带着哭腔。
周鹤年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蔡锷的反击如此迅速,所派部队的攻势如此凶猛。他强作镇定,厉声喝道:“慌什么!传我命令,各部坚守阵地,死守炮台!他们人少,这是虚张声势,想一口吃掉我们?做梦!”
他急忙调兵遣将,将大部分兵力都派往东面和南面城墙,试图抵挡突击营狂风暴雨般的“进攻”。旧县衙周围的守备反而因此被削弱了不少。
与此同时,一支幽灵般的队伍正借着夜色的掩护,沿着城西崎岖的山路疾速穿行。林景云亲自带队,一队队员个个身手矫健,行动间悄无声息,宛如黑夜中的猎豹。他们避开了所有叛军的明哨暗哨,如同一把无形的尖刀,悄然刺向开化城的心脏。
旧县衙外,几名叛军哨兵正缩着脖子,一边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一边伸长耳朵听着远处激烈的交火声,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动手!”林景云低喝一声。
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扑出,冰冷的刺刀在夜色中划过一道寒光,哨兵们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软软倒下。
“清扫外围,控制要点!”林景云手一挥,一队队员立刻分成数个战斗小组,如水银泻地般渗入县衙各处。他们动作迅捷,配合默契,每一次射击都精准致命。毛瑟步枪清脆的短点射,与远处马克沁的咆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更加令人胆寒。
县衙内的叛军根本来不及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便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打蒙了。他们大多是被周鹤年裹挟的普通士兵,本就军心不稳,此刻更是魂飞魄散。
林景云带着林大勇和十余名精锐,直扑周鹤年的指挥室。
“砰!”
指挥室的门被一脚踹开。
里面的周鹤年正对着地图焦头烂额地调兵遣将,听见巨响,猛地抬头,正对上林景云冰冷的目光。
“周鹤年,你的死期到了。”林景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气。
周鹤年身边的几个亲卫下意识地举枪,但更快的是林大勇手中的毛瑟步枪。几声枪响,亲卫应声倒地,眉心处尽是血洞。
周鹤年面如死灰,手中的指挥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对方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自己身边的。
“林景云?……你……”
“拿下!”林景云没有多余的废话。
两名突击营战士上前,将瘫软如泥的周鹤年死死按住。
从潜入到控制县衙,擒获周鹤年,整个过程不过半个小时。神速,精准,凌厉!
随着周鹤年被擒的消息传开,加上城外赵铁柱部队刻意放大了的攻势,开化城内的叛军彻底崩溃了。他们失去了指挥,面对着如同天降神兵的突击营,残存的抵抗意志瞬间瓦解。
凌晨五点,东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开化城头,象征叛乱的旗帜被扯下,取而代之的是滇军的旗帜。
五个小时,一场关乎开化命运的战斗,以突击营的完胜而告终。
城内广场,临时搭起了审判台。数千名被俘的叛军士兵垂头丧气地跪在地上,周围是荷枪实弹的突击营战士,他们目光锐利,杀气腾腾。开化城的百姓从最初的惊恐躲避,到后来的小心探看,此刻也纷纷围了过来,对着那些曾经作威作福的叛兵指指点点,眼中充满了愤怒和快意。
林景云站在审判台上,声音通过铁皮喇叭传遍整个广场:“开化乡亲们!此次兵变,首恶周鹤年及其心腹爪牙,鱼肉乡里,罪大恶极!今日,我林景云便在此替天行道,还开化一个公道!”
一份份控诉周鹤年等人罪行的状纸被大声宣读,桩桩件件,触目惊心。百姓们群情激愤,高呼“枪毙他们!”“严惩叛匪!”
“对于罪大恶极、民愤极大的首恶分子,验明正身,就地枪决!”林景云大手一挥,语气斩钉截铁。
“砰!砰!砰!”
一连串枪响,周鹤年等十余名叛军头目应声倒在血泊之中。百姓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压抑已久的怨气终于得到了宣泄。
对于剩下的叛军士兵,林景云采取了区别对待的政策。
“凡是被胁迫参与叛乱,未曾伤天害理者,都督府既往不咎!”林景云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愿意继续当兵吃粮,保家卫国的,经过甄别和重新集训后,可编入滇军序列,欠发军饷,一律补齐!第二,不愿再当兵,想要回家的,补齐欠饷并发放三天口粮和路费,各自回家,不得再生事端!”
此言一出,跪着的士兵们一片哗然。他们原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竟有如此宽大的处理。一些老弱病残和被强征入伍的士兵,纷纷叩头谢恩,表示愿意回家。而那些尚有血性的青壮,看着突击营官兵威武的军容和精良的装备,不少人动了心,选择了留下。
铁血的镇压与怀柔的安抚,双管齐下,迅速稳定了开化城的局势。
而此刻,开化城周边的各个土司寨子里,早已是炸开了锅。
罗姓土司的寨中,灯火通明,却是一片死寂。罗土司面色惨白,手中的茶杯“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刚刚得到密报,开化驻军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便被林景云的突击营彻底击溃,为首的周鹤年更是被当场枪决!
“五……五个小时……”罗土司的声音都在颤抖,“一千多人的驻军啊!还有城防炮台!就这么……没了?”
他派去打探消息的心腹,此刻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老爷,千真万确!那林景云如同天神下凡,他的兵,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猛虎!直接端了周鹤年的老巢!城里现在已经贴满了安民告示,还说要清算所有参与叛乱的土司……”
“清算……”罗土司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冷汗涔涔而下。他原本以为可以趁着都督府兵力空虚,跟着周鹤年捞一把,谁曾想,踢到了一块钢板,不,是一座铁山!
“快!快备厚礼!不,我亲自去!我亲自去向林将军请罪!”罗土司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脸上堆满了惊恐和谄媚的笑容,“告诉林将军,我罗家对都督府忠心耿耿,都是受了周鹤年的蒙蔽!对!蒙蔽!”
类似的情景,在开化周边的其他土司寨中同时上演。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甚至已经暗中向周鹤年输送过钱粮的土司头人们,此刻无不心胆俱裂。林景云雷霆万钧的手段,以及那支如同从地狱中杀出来的突击营,彻底击碎了他们的侥幸心理。
他们明白,云南的天,依旧是蔡都督和林景云的天。任何试图挑战他们权威的举动,都将招致毁灭性的打击。恐惧,如同瘟疫一般在这些土司头人心中蔓延。他们争先恐后地派出使者,带着金银珠宝,牛羊马匹,赶往开化城,只求能得到林景云的原谅,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
一夜之间,开化易主。林景云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再次向世人证明了他的能力和决心。阳光重新照耀在这片土地上,驱散了叛乱的阴霾。而林景云的名字,如同他手中那柄染血的指挥刀,再次震慑了所有宵小之辈。新的秩序,正在铁血与怀柔中,迅速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