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岛礁密码
鸡鸣岛的晨雾像化不开的牛奶,把“海味居”的木招牌泡得发涨。林定军蹲在礁石后,看着老冯从救生艇上搬下铁皮盒,手指在潮湿的裤缝上反复摩挲——王船长最后那句“老李的儿子耳朵后面有颗痣”,此刻正随着潮声在耳边回响。
“海味居”的木门吱呀开了道缝,一个穿蓝布褂子的年轻人探出头,左耳朵后面果然有颗黑豆大的痣。他手里拎着只铁桶,往礁石滩走,桶里的鱼腥味混着雾飘过来,勾得林定军的胃一阵抽搐——从昨晚到现在,他只啃了半块干面包。
“李老板!”老冯突然喊了一声,年轻人吓了一跳,铁桶“哐当”砸在地上,几条小海鱼在滩涂上蹦跶。林定军皱眉,正要拉住老冯,却见年轻人猛地转身,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带锈的鱼刀。
“你们是谁?”年轻人的声音发紧,刀尖对着他们,“我爹去世前说过,要是有人找‘五月的海菜’,就用这刀劈了他。”
林定军心头一震——母亲的日记里提过,老李最擅长用五月的海菜做酱,说那是“能藏住话的味道”。他慢慢直起身,摸出那枚铜鱼吊坠:“你爹没说过,这吊坠配海菜酱,能解三个人的冤屈?”
年轻人的刀“当啷”掉在地上,眼睛瞪得滚圆:“你是……沈阿姨的儿子?”他捡起刀,却没再对着他们,反而抹了把脸,“我叫李海生,我爹去世前三天,把这个交给我。”他从怀里掏出个玻璃罐,罐口封着红布,里面是深绿色的酱,“他说要是有人带着铜鱼来,就把这酱给他,说酱里有话。”
林定军接过玻璃罐,入手冰凉,红布上绣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字:“看罐底”。他把罐子倒过来,果然在底部看到几行刻痕,是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17页藏在灯塔底座,钥匙在‘会叫的石头’底下,别信戴金表的人。”
“戴金表的人?”老冯皱眉,“秦正明就总戴块金表。”
李海生突然往岛上望了望,压低声音:“昨天有个戴金表的人来吃饭,问起我爹当年的事,还说要收购这岛。我看他眼熟,像……像三年前帮秦氏集团来谈填海的那个助理。”
林定军的心沉了下去。秦正明果然追来了。他拧开玻璃罐,海菜酱的腥气直冲鼻腔,里面沉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是张泛黄的药方,上面写着“治蛇毒偏方”,落款日期正是老李“被蛇咬”那天。方子底下用毛笔写着行小字:“蛇牙有毒,人心更毒,灯塔的影子里藏着第三个证人。”
“第三个证人?”老冯数着手指,“老张、老李,还差个老周?可老周不是九月突发脑溢血吗?”
“脑溢血是假的。”李海生蹲下来,在滩涂上画了个圈,“我爹说,老周发现秦正明往海里倒废料,想报给电视台,结果被人灌了药,说是脑溢血。但他没死,被一个开渔船的救走了,藏在……”他突然停住,耳朵贴在地上听了听,“岛上的雾要散了,他们该来了。”
林定军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码头,晨雾中果然出现了艘快艇的影子,船头站着个戴金表的男人,正举着望远镜往这边看。
“灯塔在哪?”林定军抓起玻璃罐。
“在岛顶,”李海生指着后山,“但那灯塔十年没亮过了,去年秦氏集团派人修过一次,说是要改成观光塔。”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屋里抱出个木盒子,“我爹说这是老周留下的,说能打开灯塔的门。”
盒子里是个铜制齿轮,齿牙上刻着符号,和海图上的“△”一模一样。林定军把齿轮揣进怀里,对老冯说:“你带着药方去码头找渔民,让他们把证据送到市检察院,就说是沈兰的儿子托办的。”他又看向李海生,“能借你那把鱼刀吗?”
李海生把刀递给他,刀鞘上刻着条海蛇,舌头的位置正好对着那颗痣。“我爹说,这刀能劈开‘装睡的石头’。”
林定军握着刀往山上走,晨雾在脚边流动,像母亲当年遇害那天的江水。他想起母亲总说“真相像海菜,泡得越久越有味道”,现在他总算明白,那些藏在酱里、药方里、齿轮里的话,全是母亲和三个渔民拼了命留下的路标。
快到山顶时,手机突然震动,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别去灯塔,秦正明在底座装了炸药,老周在我这,想救他来悬崖边。——一个戴银镯子的女人”
林定军猛地停住脚。戴银镯子的女人?母亲的闺蜜苏阿姨就总戴对银镯子,当年母亲去世后,她就失踪了。可她怎么会知道老周还活着?
他摸出铜齿轮,齿牙在阳光下闪着光。突然想起李海生的话——“我爹说,蛇牙有毒,人心更毒”,难道这短信是个陷阱?
正犹豫间,山下传来爆炸声,码头的方向冒起黑烟。林定军的心揪紧了——老冯出事了?他咬咬牙,往悬崖边跑,刀鞘撞在礁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在替母亲回答那些没说出口的话。
悬崖边的风很大,吹得人站不稳。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背对着他,手腕上的银镯子晃得人眼晕。“你来了。”女人转过身,脸上有道疤,从眼角划到嘴角,“我是苏梅,你母亲的朋友。”
“老周在哪?”林定军握紧刀。
苏梅往崖下指了指,一艘渔船泊在水面上,甲板上躺着个白发老人,被绑在桅杆上。“秦正明说,只要你把铁皮盒交出来,就放他走。”她从口袋里掏出个遥控器,“不然这船就会像‘福顺号’一样。”
林定军盯着她的银镯子,突然发现镯子内侧刻着个“秦”字。“这镯子是秦正明给的吧?我妈说,苏阿姨的镯子内侧刻着‘兰’字,是她送的。”
苏梅的脸色变了,突然从背后抽出把匕首:“你怎么知道?”
“我妈日记里画过。”林定军往后退了半步,脚下的碎石滚下山崖,“你不是苏阿姨,你是秦正明的人。老周在灯塔,对不对?”
女人笑了,疤在脸上扯出个狰狞的弧度:“不愧是沈兰的儿子。秦总说你比你妈聪明,可惜还是要走她的老路。”她突然按下遥控器,崖下的渔船没炸,灯塔的方向却传来轰隆声,“现在灯塔塌了,就算你找到17页,也没人能证明是秦总干的了。”
林定军的心像被巨石砸中。他望着灯塔的方向,烟柱直冲云霄,突然想起母亲说过“光不会被石头挡住”。他猛地转身往灯塔跑,苏梅的匕首擦着他的胳膊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跑到灯塔脚下,果然看到老周被绑在残骸里,胸口起伏微弱。“小定……”老周睁开眼,指了指倒塌的塔身,“17页……在我怀里……”
林定军扑过去解开绳子,从老人怀里掏出个塑封袋,里面是污染报告的第17页,秦正明的签名旁边,还粘着根金色的表链。“秦正明……他要填海……是为了掩盖……废料场的事……”老周咳着血,“你母亲……当年就是发现了这个……”
话没说完,老周就不动了。林定军把17页塞进怀里,抬头看到苏梅站在废墟上,手里的遥控器闪着红光。“秦总说了,留你全尸。”
林定军突然想起李海生的话,摸出铜齿轮往一块突出的礁石砸去。“会叫的石头”发出空洞的响声,他挥刀劈开礁石,里面藏着把钥匙,钥匙柄上刻着“17”。
“你以为这就完了?”苏梅笑着按下按钮,却没听到爆炸声。“怎么回事?”
“因为我早就让李海生换了炸药的引线。”林定军举起钥匙,“这钥匙不是开灯塔的,是开秦正明废料场仓库的,对吗?”
苏梅的脸白了。山下传来警笛声,林定军看着她手腕上的假镯子,突然明白母亲为什么总说“最毒的不是蛇牙,是假装朋友的人”。他掏出手机,按下录音结束键——刚才的对话,全录下来了。
警车载着林定军离开鸡鸣岛时,雾全散了。他望着灯塔的废墟,手里紧紧攥着17页和那枚铜鱼吊坠。吊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母亲当年的目光,温柔又坚定。
他知道这还没完,秦正明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网。但他不怕,因为那些藏在海菜酱里、药方里、齿轮里的真相,已经像灯塔的光,开始在海里铺出一条路,通向那些被掩盖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