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卷宗里的第三只手
市检察院的档案室总弥漫着旧纸张的霉味,林定军推开“10·17公园碎尸案”的卷宗柜时,指尖沾了层薄薄的灰。卷宗袋上的编号“2023-74”被红笔圈了三次,像个醒目的惊叹号——这是他重生后接手的第一起悬案,前世直到他调离检察院,这案子都贴着“未破”的标签,受害者的头颅至今没找到。
“林检,这案子都搁半年了,法医说凶器是开山刀,现场只找到半枚模糊的指纹,监控拍到个穿雨衣的背影,除此之外……”新来的书记员小郑递过尸检报告,声音压得很低,“受害者叫高明,是建材市场的老板,仇家不少,排查了三个月,没头绪。”
林定军翻开现场照片,公园深处的银杏树下,土被翻得乱七八糟,裹着碎肉的塑料袋被野狗撕开,最边缘的草叶上沾着几滴暗红色的血。他的目光突然顿住——照片角落,一片银杏叶的背面,有个极淡的鞋印,纹路是菱形的,而监控里那个雨衣人的鞋印是圆形纹路。
“这鞋印提取过吗?”他指着照片。
小郑愣了愣:“法医说可能是野狗踩的,没在意……”
“重新提取。”林定军的声音冷得像冰,“还有,把高明的社会关系网调出来,尤其是他失踪前三天的通话记录。”
他记得前世这案子的关键疏漏就在这里。当时所有人都盯着那个穿雨衣的背影,却没人注意到现场还有第二个人。
指纹比对结果出来时,林定军正在看高明的通话记录。半枚指纹属于一个叫“李兵”的包工头,三个月前跟高明因为工程款打过人,有重大嫌疑。但林定军的目光却落在了另一个名字上——“张兰”,高明的秘书,失踪前一天,她给高明打了七个电话,最后一个通话时长47秒。
“张兰在哪?”
“查过了,高明失踪后第二天,她就辞职回了老家,说是父亲病重。”小郑递过张兰的资料,“我们联系过当地派出所,说她确实在照顾父亲,没异常。”
林定军翻开张兰的考勤表,高明失踪前一周,她请了三天假,考勤记录上写着“事假”,但他记得前世无意中看到过张兰的病历,那三天她在医院做流产手术——是高明的孩子,她跟高明有私情。
“去查张兰老家的医院,看看她父亲是不是真病重。”他顿了顿,又补充,“再调她的银行流水,特别是高明失踪前后的。”
这时,技术科送来新报告:银杏叶上的鞋印属于一双“劳保鞋”,鞋底沾的泥土里,有微量的水泥成分,而李兵是干装修的,天天跟水泥打交道。
“这不就对上了?”小郑眼睛一亮,“李兵有动机,有物证,肯定是他!”
林定军没说话,翻到高明的通话记录最后一页,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建材市场保安部”的,时间是晚上8点07分,通话时长12秒。他记得前世保安部的老王说过,那晚高明给他打电话,说“看到个熟人,穿黑夹克,有点眼熟”,没等说名字,电话就断了。
“穿黑夹克的是谁?”林定军问。
“排查过,李兵那天穿的是蓝工装。”小郑摇摇头。
正说着,银行流水到了。张兰在高明失踪后第二天,账户里多了20万,汇款人是个匿名账户,但开户行在本市,就在建材市场对面的支行。
“把李兵带过来问话。”林定军合上卷宗,“顺便,让张兰也回来配合调查。”
审讯室里,李兵梗着脖子喊冤:“我是跟他吵过架,但我没杀人!那天我在工地加班,有工友作证!”他的鞋确实是菱形纹路的劳保鞋,但他说案发前一天就丢了。
另一边,张兰坐在椅子上,手指绞着衣角,说起高明时眼圈红了:“高总对我挺好的,就是脾气暴,欠了不少钱……”当被问到那20万,她突然慌了:“是……是高总之前欠我的奖金,他说过月底给我。”
“他欠你多少奖金?”
“三……三万。”张兰的声音在发抖。
林定军突然拿出那张银杏叶的照片:“这鞋印是你的吧?劳保鞋,跟你老家工地的款式一样。你父亲根本没病重,你回去那天,有人看到你跟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在车站碰面,那人是谁?”
张兰的脸瞬间惨白。
这时,技术科又传来消息:从张兰老家的垃圾桶里,找到了一件被烧毁的黑夹克,残留的布料上沾着微量的血迹,dNA与高明一致。而那20万的匿名账户,户主信息指向了张兰的远房表哥——在建材市场当保安的赵强。
“赵强就是那个穿黑夹克的人。”林定军盯着张兰,“你早就知道李兵跟高明有仇,故意把他的劳保鞋丢在现场,又让你表哥动手,杀了高明后嫁祸给李兵,对不对?那20万,是高明给你的封口费,还是杀人的报酬?”
张兰的防线彻底崩了,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掉:“是他逼我的……高明说要跟我断了,还威胁要告诉我老公……我表哥气不过,就……就动了手……”
原来那天晚上,张兰约高明在公园见面,赵强躲在树后。争执间,赵强用开山刀杀了高明,张兰负责清理痕迹,却没注意到银杏叶上的鞋印。两人本来想嫁祸给李兵,没想到半年后会被翻出来。
卷宗合上时,林定军发现封面的灰被擦得干干净净。他想起前世那个永远空着的受害者头颅存放处,这次,赵强交代了头颅被埋在建材市场的仓库地下——那里,正是高明曾经答应给张兰买的店面位置。
“林检,你怎么知道现场有第二个人?”小郑一脸佩服。
林定军望着窗外,银杏叶正一片片往下落:“因为仇恨不会让人那么细心,只有想掩盖真相的人,才会刻意留下‘证据’。”他没说的是,前世张兰的表哥后来因为另一起盗窃案被捕,临死前才吐露真相,但那时早已过了追诉期。
夕阳透过百叶窗,在卷宗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像一道被揭开的伤疤。有些真相,迟到太久,就成了永远的痛。但这一次,他抓住了那只藏在卷宗背后的手,让正义没有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