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赌局背后的盲区
林定军推开重案组办公室的门时,烟雾已经弥漫到了天花板。桌面上摊着厚厚的卷宗,“辉煌娱乐城开设赌场案”几个大字被咖啡渍晕开了一角,显得格外刺眼。
“林检,这案子证据链看着挺完整。”办案组长递过来一份扣押清单,“现场查获赌资三千七百万,抓获涉案人员四十二人,娱乐城老板赵辉供认不讳,认罪认罚具结书签得很痛快。”
林定军指尖划过“赵辉”的名字,眉峰微蹙。这个名字像根细针,刺破了记忆里的一层薄膜——前世处理这起案子时,他正是因为赵辉“认罪态度良好”,便顺着表面证据提起公诉,直到一年后另一起跨境赌博案爆发,才发现赵辉只是个替罪羊,真正的幕后老板卷着上亿资金逃到了国外。
“把赵辉的审讯录像调出来,我要从第一次讯问开始看。”他拉开椅子坐下,目光扫过卷宗里的资金流向图,密密麻麻的箭头指向十几个空壳公司,看似复杂,却少了最关键的一环。
审讯室的监控画面里,赵辉穿着囚服,坐姿端正,对开设赌场的指控全盘接受,甚至主动交代了“组织架构”“抽成比例”,连细节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但林定军注意到,每当提到资金最终流向时,他的手指会下意识摩挲左手无名指,这个细微的动作,在前世那个真正的幕后老板身上也见过——那是长期戴戒指留下的习惯,而赵辉的指节上,并没有戒指的压痕。
“他说资金通过地下钱庄转到了境外,具体哪个钱庄,对接人是谁?”林定军按下暂停键,抬头问办案组长。
“这……赵辉说他只负责境内的场子,境外对接是‘上面’的人负责,他不清楚。”组长有些迟疑,“我们查了那几个空壳公司,法人都是查无此人的身份,线索到这断了。”
“断了?”林定军冷笑一声,调出赵辉的银行流水,“他每个月固定往一个瑞士银行账户打五十万,备注是‘服务费’,这账户的户主是谁查了吗?”
组长脸色微变:“查了,是个巴拿马的离岸公司,没法再往下追了。”
“没法追?”林定军点开一份前世的卷宗副本——那是他特意从档案室翻出来的,上面清晰记录着这个离岸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正是本市地产大亨孙振海。他将副本推过去,“查孙振海,他名下的‘振海集团’最近是不是在东南亚拿了块地?资金来源很可疑。”
办案组长愣住了:“孙振海?他可是市里的纳税大户,慈善做得不少,怎么会跟赌场扯上关系?”
“慈善?”林定军想起前世孙振海用赌场赚来的黑钱,捐建了三所希望小学,靠着“慈善家”的名头洗白身份,直到最后卷款跑路,留下一地鸡毛。“你去查他的私人飞机航线,近半年是不是频繁往返于东南亚和澳门?再调娱乐城的监控,看看孙振海有没有在非营业时间去过后台。”
他重新点开审讯录像,快进到赵辉提到“场地租金”的部分。“他说每个月向‘房东’支付五十万租金,但娱乐城的产权登记在振海集团名下,孙振海就是那个‘房东’。”林定军指着画面,“赵辉只是个傀儡,真正抽成的是孙振海,给他的五十万根本不是租金,是封口费。”
话音刚落,技术科的同事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林检,我们恢复了娱乐城后台的删除数据,发现有个加密账户,每个月有近千万资金流向孙振海的海外账户,时间点正好和赌场的营业高峰重合。”
卷宗里的资金流向图,此刻像是活了过来。那些指向空壳公司的箭头,最终都该汇聚到孙振海名下。林定军想起前世受害者家属抱着孩子在检察院门口哭,说家里的积蓄被卷进赌场,男人跳了楼;想起孙振海在电视上对着镜头说“要为社会做更多贡献”,脸上堆着虚伪的笑。
“提审赵辉,”林定军合上卷宗,声音冷得像冰,“告诉他,包庇罪和开设赌场罪数罪并罚,刑期可比单纯认罪重多了。再把孙振海的资料摆在他面前,我不信他还能嘴硬。”
审讯室里,当赵辉看到孙振海的照片和资金证据时,脸色瞬间惨白。他攥着桌沿的手不停颤抖,沉默了足足十分钟,才哑着嗓子开口:“是孙振海……所有的场子都是他让我开的,我只是拿固定工资的经理。他说要是我敢说出去,我老婆孩子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随着赵辉的供述,一条从境内赌场到境外洗钱的完整链条浮出水面:孙振海利用地产项目掩护,通过娱乐城吸纳资金,再以“海外投资”的名义转移到境外,仅这半年就转移了近两亿。而那些所谓的“慈善捐款”,不过是他洗白黑钱的手段。
办案组长拿着逮捕令冲进孙振海的办公室时,这位“慈善家”正在签署一份捐赠协议。当冰凉的手铐铐住他手腕时,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里的惊慌失措,和前世那个在机场被拦截时的他,一模一样。
林定军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孙振海被押上警车。阳光刺眼,他却觉得心里敞亮了许多。前世的遗憾,这一世终于能亲手弥补——那些被赌博毁掉的家庭,那些无声的眼泪,总算有了一个交代。
卷宗被重新整理,新增的证据厚厚一叠,将孙振海的罪行钉得死死的。林定军在最后一页写下:“莫让善意成为罪恶的遮羞布,法律的眼睛,容不得半分沙子。”
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像是在为那些被蒙蔽的时光,轻轻画上一个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