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筹码里的芯片
检察院档案室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林定军翻开“皇家壹号会所开设赌场案”卷宗时，指尖被一枚嵌在纸页里的筹码硌了一下。筹码是墨绿色的，边缘刻着细密的花纹，中心印着“1000”的字样，背面贴着块褪色的胶带——这案子前世以“非法经营罪”结案，老板赵洪被判刑七年，可从赌场搜出的三箱筹码中，有一箱始终说不清来源，账本上的流水也与实际收缴的赌资对不上。
“林检，这案子当年闹得挺大，皇家壹号是市里有名的高档会所，表面是KtV，地下室藏着赌场，光搜出的筹码就值八千多万。”档案科的老吴端着茶杯经过，看到那枚筹码，咂咂嘴，“赵洪嘴硬得很，死活不承认赌场是他开的，说是‘朋友借场地玩两把’，最后还是靠服务生的证词定的罪。”
林定军捏起筹码，对着光转动，发现胶带下隐约有个微型凹槽，用指甲抠开胶带，里面露出个芝麻大小的金属点——这是高频芯片的特征，与秦氏集团旗下科技公司生产的“防伪芯片”完全一致。他忽然想起前世在赵洪的辩护词里，有段被划掉的话：“那些绿色筹码不是我的，上面有‘秦’字标记。”当时以为是胡搅蛮缠，现在看来，这筹码根本不是普通赌具。
“赌场的监控录像还在吗？”他翻到现场照片，赌桌的台呢上有处深色污渍，形状像枚倒置的筹码，污渍边缘泛着金属光泽，化验报告显示含有“铑”元素——这是制作芯片的关键材料，普通赌场绝不会用这么昂贵的金属做筹码。
老吴翻到第29页：“在这儿，不过关键部分被剪辑过，说是‘设备故障’。你看这段，有个戴白手套的男人，每次发牌前都会摸一下绿色筹码，像在确认什么。”
林定军放大照片，男人的白手套指尖有处磨损，露出的皮肤颜色异常苍白，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无名指上有圈淡淡的戒痕——这特征与秦正明的司机高度吻合。他忽然注意到，赵洪的银行流水里，每个月都有笔五万块的“咨询费”汇给一家叫“绿筹码科技”的公司，而这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是秦峰的远房侄子。
“绿筹码科技的经营范围是什么？”
“说是‘智能设备研发’，但我们查过，就是个空壳公司，注册地址在皇家壹号会所的写字楼里。”老吴指着卷宗里的工商档案，“更奇怪的是，这家公司的服务器设在境外，警方想调取数据，对方说‘涉及商业机密’，不给权限。”
林定军的目光落在赌场账本的明细上。有个代号“青龙”的赌客，三个月内输掉了两千三百万，每次下注都用绿色筹码，而他的转账记录显示，资金最终流向了秦氏集团的海外账户。他忽然想起“宝利来游戏厅案”里的“青龙”张恒，那个因赌博被控制的税务局副局长——这两个“青龙”，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卷宗里的服务生证词提到，绿色筹码有个特殊规矩：“只能换不能兑”，也就是说，用现金换的绿色筹码，赢了只能换成其他颜色的筹码，想换回现金必须找“特定人”。而这个“特定人”的描述，与苏梅极其相似：“穿红色连衣裙，戴玉镯，说话带点南方口音。”
“赵洪的地下室，除了赌场还有什么？”
“警方搜查时只找到赌具和账本，但有个清洁工说，他见过有人从赌场后面的铁门出去，铁门通向隔壁的‘秦氏大厦’。”老吴翻出搜查记录，“我们申请过搜查秦氏大厦，被对方以‘影响正常经营’为由拒绝了，后来案子结了，这事儿就不了了之。”
林定军捏着那枚筹码，芯片的金属点在指尖微微发烫。他让技术科用专用设备读取芯片数据，屏幕上跳出一串加密代码，解密后显示为“青龙-739”——这与张恒在赌场案里的会员编号完全一致。代码下方还有行小字：“每周三晚八点，三楼VIp房交接。”
“皇家壹号的三楼VIp房，登记在谁名下？”
“是赵洪的，但实际使用者是秦峰。”老吴调出租赁合同，“合同上的签字是赵洪，但笔迹鉴定显示是伪造的，真正的签字人用了特殊墨水，加热后才显形——是秦正明的签名。”
林定军忽然明白，这不是普通的开设赌场案，是秦氏集团用来洗钱和控制官员的工具。绿色筹码里的芯片，记录着每个“特殊赌客”的输赢数据，这些数据就是要挟他们的证据，而“青龙”张恒，只是其中之一。
他调阅周三晚的监控备份，果然在皇家壹号到秦氏大厦的地下通道里，拍到苏梅和秦峰交接一个黑色手提箱，箱子的锁孔形状，与那枚绿色筹码完全吻合。
“提审赵洪。”林定军合上卷宗，筹码在证物袋里折射出冷光，像枚等待引爆的炸弹。
监狱会见室里，赵洪看到那枚绿色筹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背上的青筋暴起：“那筹码……是秦正明逼我放进去的……他说只要我配合，就让我儿子出国留学……”
“配合什么？”
“记录那些‘大人物’的赌资，用芯片传给他的服务器。”赵洪的声音发颤，“有次我偷偷看了数据，里面有市长的名字，还有……还有检察院的人……”
林定军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张副检察长手腕上的蝎子纹身，与监控里那个戴白手套男人的戒痕位置，隐隐有些关联。
“地下室的铁门通向秦氏大厦的什么地方？”
“秦正明的办公室。”赵洪的眼泪掉下来，“他在办公室里有个密室，放着所有‘客户’的黑料，绿色筹码就是钥匙……我儿子现在在国外，被他们控制着，我不敢说啊……”
技术科根据赵洪的供述，在秦氏大厦的地下停车场找到了密室入口，门锁果然需要绿色筹码才能打开。密室里的电脑硬盘上，储存着近五年来的“客户”数据，除了张恒和市长，还有十几个厅局级官员的名字，甚至包括一位前检察院副院长。
硬盘的最后一个文件夹，命名为“清理名单”，第一个名字就是赵洪，后面标注着“2023.6.15”——正是他“刑满释放”的日子。
“他们根本没打算让我活着出去。”赵洪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绝望，“林检，求你救救我儿子……”
林定军握着那枚筹码，金属的冰凉透过指尖传遍全身。他忽然想起卷宗里那箱说不清来源的筹码，数量正好是108枚——对应着“清理名单”上的人数。
档案室的日光灯管闪烁了几下，林定军在卷宗封皮上写下：“筹码压的不是钱，是人命。”字迹透过纸页，在桌面上留下深深的刻痕，像在警示那些被欲望吞噬的灵魂。
窗外的秦氏大厦在暮色中闪着灯，三楼的VIp房亮着红光，像只窥视的眼睛。林定军知道，这108枚筹码背后，是108个被腐蚀的灵魂，而这场用赌局编织的罗网，才刚刚露出一角。但他握着那枚绿色筹码，感觉像握住了刺破黑暗的匕首——那些藏在芯片里、密室中、名单上的罪恶，终会在阳光下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