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废料场的指纹
林定军站在秦氏集团废料场的铁门时,锈迹斑斑的铁锁上还挂着半截钥匙——正是从鸡鸣岛礁石里找到的那把,钥匙柄上的“17”被磨得发亮。警戒线外,穿防护服的警员正在搬运密封桶,桶身印着的骷髅标志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像无数双盯着他的眼睛。
“林检,初步检测是重金属废料,超标三百倍。”环保部门的老张递过检测报告,“这地方三年前就该关停了,秦正明通过关系续了环评,每年给环保局塞的钱,够盖两座污水处理厂。”
林定军没接报告,目光落在仓库的卷帘门上。门被撬开了,边缘的油漆剥落处,有枚模糊的指纹,纹路和母亲遗物里那枚“意外落水”现场提取的不明指纹,隐隐有些相似。他忽然想起老周临终的话——“废料场藏着比污染更黑的事”,前世直到废料场发生爆炸,才从残骸里找到半张账本,记着“人体实验废料处理费”。
“仓库里的监控恢复了吗?”他问技术科的小陈。
小陈摇摇头,脸色发白:“硬盘被格式化了,但我们找到个备份U盘,藏在通风管道里,加密了,破解需要时间。”
林定军戴上手套,推开仓库门。刺鼻的化学品气味扑面而来,地上的拖拽痕迹蜿蜒到角落,尽头是滩早已干涸的深色污渍。他蹲下身,用镊子夹起一根银色发丝——长度和粗细,都和苏梅的头发一致。
“苏梅来过这里。”他把发丝装进证物袋,“她不是秦正明的普通手下,她的指纹在三年前的废料登记本上出现过,当时的签名是‘苏技术员’。”
老张突然凑过来:“你是说那个戴银镯子的女人?我们查了她的档案,她根本不是什么苏阿姨,是秦正明的远房表妹,学化工的,三年前在废料场当技术员,后来突然辞职,说是去国外进修了。”
林定军的心脏猛地一缩。母亲的日记里提过,当年帮她分析污染样本的“苏老师”,就是学化工的。难道苏梅从一开始就在伪装?他想起那对刻着“秦”字的银镯子,突然明白——母亲当年信任的人,正是插向她后背的那把刀。
仓库深处的冰柜虚掩着,林定军拉开门,冷气瞬间裹住全身。里面没有废料,只有个金属托盘,上面放着支注射器和半张病历,病人姓名被划掉了,诊断结果是“重金属中毒,神经系统受损”。托盘边缘的指纹,除了苏梅的,还有一个属于……秦正明!
“他自己也中毒了?”老张惊得后退一步。
“不是他的。”林定军指着病历上的床号——307,“市医院三年前的307床病人,是老周的儿子。老周说儿子‘在外打工’,其实是被秦正明抓来做实验了。”
他忽然想起李海生的话,老周当年发现秦正明往海里倒废料,不是普通工业废料,是做非法实验产生的剧毒残渣。而老周的儿子,就是因为偷偷拍下证据,被秦正明注射了过量重金属溶液,变成了“实验品”。
“U盘破解了!”小陈举着笔记本跑进来,屏幕上是段监控录像——三年前的雨夜,苏梅推着个盖着白布的推车进仓库,后面跟着秦正明,两人的对话清晰可闻:
“沈兰那边还没松口?”秦正明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她把样本寄给省检测中心了。”苏梅的声音发紧,“要不……按原计划?”
“让她‘失足’掉进废料池,就说是意外。”秦正明冷笑,“记住,别留下指纹。”
录像到这里戛然而止。林定军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来母亲不是被推下水的,是被扔进了废料池!那些所谓的“意外落水”,全是秦正明和苏梅编造的谎言。
“搜仓库的夹层!”林定军的声音发颤,“苏梅肯定藏了东西,她不会完全信任秦正明。”
警员撬开墙壁的夹层,里面果然藏着个铁盒。打开一看,是本加密日记和一沓照片。照片上,老周的儿子躺在病床上,手臂上满是针孔,旁边站着的医生,胸牌写着“张启明”——正是那个用吗啡抵赌债的麻醉科主任!
日记的密码是苏梅的生日,破解后,里面的字迹越来越潦草:“秦正明疯了,他说沈兰的血液样本有抗毒性,要找她的儿子……”“307床快不行了,张医生说再用那种药,会出人命……”“我把证据藏在废料场的排水口,希望有人能发现……”
“排水口!”林定军抓起手电筒往仓库外跑,废料场的排水口藏在杂草丛里,铁栅上挂着块撕碎的衣角,布料成分和母亲当年穿的风衣一致。
他用撬棍撬开铁栅,里面漆黑一片。手电筒的光柱扫过,照到个被塑料袋包裹的东西——是母亲的工作证,照片上的她笑得温柔,证夹里夹着张纸条,是母亲的笔迹:“小定,若你看到这个,别信任何人,尤其是戴银镯子的……”
纸条背面,画着个简易的化学公式,旁边写着“解毒剂配方,在张启明的保险柜里”。
“张启明!”林定军突然想起,那个麻醉科主任不仅参与了用吗啡抵赌债,还在为秦正明处理“实验品”!他掏出手机,“立刻控制张启明,搜查他的办公室!”
这时,仓库方向传来枪声。林定军跑回去,只见苏梅被按在地上,手里还攥着把枪,秦正明却不见了踪影。“他跑了!”小陈指着后窗,“跳窗跑的,地上有血迹!”
血迹滴落在仓库外的沙地上,形成串歪歪扭扭的脚印。林定军跟着脚印追到废料池边,池面上漂浮着个金色的东西——是秦正明的金表,表盖内侧刻着的“赠吾儿”三个字,被血水浸得发红。
“他掉进池里了?”老张探头往池里看,漆黑的液体泛着油光,什么也看不清。
林定军却盯着金表的表链,链扣上缠着根蓝色的线——和母亲风衣上的线一模一样。他突然想起苏梅日记里的话:“秦正明有个儿子,从小体弱,需要特殊的‘药’……”
难道母亲的抗毒性,和秦正明的儿子有关?他捡起金表,表盖内侧的“吾儿”,会不会就是……
“林检!张启明招了!”老冯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他说秦正明的儿子患有罕见的血液病,需要定期注射含特殊抗体的血液,而沈老师的血液里正好有这种抗体!秦正明抓老周的儿子做实验,就是为了复制这种抗体……”
林定军的脑海里炸开一道惊雷。原来母亲的死,不是因为发现了废料污染,是因为她的血液能救秦正明的儿子!秦正明怕她把真相说出去,才痛下杀手,又用废料场的剧毒掩盖了真正的死因。
废料池的水面突然冒泡,林定军让警员往池里扔照明弹。火光中,池底似乎有个黑影在动。他让人放下救生梯,自己抓着梯绳往下爬,刺鼻的气味呛得他睁不开眼。
快到池底时,他看到秦正明趴在淤泥里,手里紧紧抱着个黑色箱子。林定军把他拉上来,秦正明已经昏迷,箱子摔在地上,里面滚出几支血液样本,标签上写着“沈兰,第17次提取”。
“17次……”林定军喃喃自语,母亲日记里的17,原来不只是报告的页码,是她被抽取血液的次数。
秦正明被抬上救护车时,突然睁开眼,死死抓住林定军的手腕:“放了我儿子……他是无辜的……”
林定军甩开他的手,目光落在远处的警灯上:“你该求我母亲原谅,求老周的儿子原谅,求所有被你毁掉的家庭原谅。”
仓库的灯光亮起来,照亮了满地的证据。林定军站在母亲的工作证前,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照片上的母亲,好像在对他笑,又好像在说“终于结束了”。
但他知道,还没结束。秦正明的儿子在哪?那种血液病到底是什么?苏梅日记里提到的“更大的买家”,又是谁?
夜风掠过废料场,带着股铁锈和化学品的混合味,像在提醒他,这场追查,才刚刚揭开最黑暗的一层。他把母亲的工作证放进证物袋,和那半张病历、金表一起收好——这些,都是通向最终真相的拼图。
远处的城市亮起点点灯火,林定军望着那些光,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再黑的夜,也会有星星在眨眼。”他握紧手里的证物袋,转身往警车走去,背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像在替母亲,走完那段没走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