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公堂。
晚吟哭得撕心裂肺,脸色苍白失血。
她是被人用软舆抬进来的,头上包着妇人生产后的遮风头巾,刚小产后的身体格外虚弱,走不动路。
“府尹大人,虞氏嫉妒妾身比她先怀上孩子。”
“今日下午故意将妾身的肚子推到桌角上,导致妾身意外小产,才四个月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求大人替妾身做主啊!”
她坐在软舆上,头埋在林景墨怀里不停哭,哭得身体发抖。
虞卿卿垂眸而立,汗湿的掌心一直搓着衣角。
雅月气不过:“府尹大人,不是这样的!我家小姐根本没碰她,是她自己不小心撞上了桌案!”
“你胡说!我有孕以来处处小心,怎么可能自己撞上去?”
“大人,您莫要听这主仆二人狡辩!虞氏为争宠,手段下作,容不下妾室的孩子,若这让等心肠歹毒的妇人嫁进来,哪还有妾身的活路。”
京兆府尹眯起眼,看了看虞卿卿。
“你姓虞?哪个虞?”
虞卿卿淡漠回道:“虞舜的虞。”
“虞志海是你什么人?”京兆府尹又问。
“我父亲。”
京兆府尹目露凶光,原来是江南富商虞家,当年就是这可恶的虞家,抢走了本该属于他小舅子的皇商资格。
想不到今日,竟有人状告虞家女儿,报复的机会来了。
他冷厉道:“妻不容妾,害死妾室之子,虞氏,你可知罪?”
虞卿卿朗声道;“我并未推她,是她自己撞向桌角的,妾身冤枉。”
晚吟恨得银牙紧咬,扑过去要打虞卿卿,被林景墨拉住。
“你这贱人!都上了公堂,还不肯承认!”
“府尹大人,这等心思歹毒的妇人,就该贬为贱籍!将她逐出林家!”
虞卿卿冷笑:“你就是为了将我赶出林家,好一个人独占夫君,当我不懂你那龌龊心思?”
她抬眸看向京兆府尹,凄惨落泪:“大人,千万不要将妾身贬为贱籍,我朝规定,良贱不通婚,若我成了贱籍,还如何嫁给林将军?”
林景墨微怔,虞卿卿这些日子一直闹着和他退婚,怎么上了公堂,忽然换了一副面孔?
京兆府尹阴险一笑,扔下惊堂木。
“虞氏,谋害未婚夫子嗣,杖二十,贬为贱籍。”
“从前你与林家的婚约,已不作数,这是贱籍书,签字画押,即刻生效。”
衙役将文书送到虞卿卿面前。
她故作惊恐,不停摇头:“这是要妾身与林将军退婚吗?不、不,我不签。”
“本官已下判书,必须签!”
京兆府尹跟她有仇,虞卿卿越不想要什么,他就偏要判什么。
虞卿卿哭得泣不成声:“林将军,看来妾身此生与你无缘了。”
她含泪咬破手指,签字画押,心里笑得比谁都开心。
贱籍又如何,不耽误她以后开店赚钱。
林景墨急了:“大人,就不能只判杖责,不贬为贱籍吗?”
京兆府尹赔笑:“林将军,本官也是按律办事,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就算是林将军的家事,也只能如此判。”
衙役抬上长凳,架起虞卿卿的身体,将她按在上面。
雅月急得扑上去,护着自家小姐:“大人怎能不讲证据就断案?我家小姐身子弱,受不住杖责啊!”
“让开!否则本官连你一起打!”
衙役将雅月拉开,提着木板走上来。
“行刑!”
京兆府尹得意地笑了笑。
虞卿卿双手死死抓着长凳,指关节攥得发白。
她趴在长凳上,沉重的板子,一下一下,狠狠打在她的腰腹上。
第一个目的她已达到,接下来是第二个,第三个。
京兆府尹胡明智,横征暴敛,屡屡刁难虞家铺子。
这一年来,爹娘苦其久矣,铺子赚的钱,大多被这贪官以各种名义巧取豪夺。
既如此,这谋害皇嗣的罪名,就送给你了。
板子打到第十下,虞卿卿痛晕过去了。
雅月扑上去,抱住虞卿卿:“姑娘!你醒醒啊!”
京兆府尹凶狠发话:“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拉开,继续行刑!”
晚吟怯生生地开口:“大人,她都晕过去了,剩下那十杖,还是算了吧。”
京兆府尹诧异:“不是你要告她吗?怎么还替她求情?”
晚吟凄然抹着泪;“同为女子,妾身不忍见她如此,公道既已讨回,放了她吧。”
林景墨握着晚吟的手:“晚儿如此通情达理,是为夫对不住你。”
京兆府尹冷笑;“杖二十,一板子都不能少,继续行刑!”
衙役抬起板子,要继续打。
“别再打她了!”
晚吟忽然冲过去,扑在了虞卿卿身上,生生替她受了一板。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雅月呆住,什么情况?
这女人不是一直巴不得小姐死掉吗?
方才假惺惺的求情,也只让人觉得虚伪恶心,可她求情,居然是真的?!
“把她拉开!”
晚吟不走,双手死死攥着长凳,护在虞卿卿身上。
京兆府尹彻底懵了。
方才这两个女人还势同水火,公堂上险些扯头发打起来,怎么转眼来了一出姐妹情深?
莫不是在戏耍他?
京兆府尹厉喝:“既然不走,连她一起打!”
晚吟咬着牙,硬是替虞卿卿受了剩下的十板子。
行刑完毕,林景墨心疼地抱起几欲昏迷的晚吟。
“晚儿,你这是何必?怎么还替她受刑?”
晚吟被打得意识昏沉,嘴里说着胡话:“她不能死......她死了......我任务就失败了......”
林景墨听不懂,任务失败?她在说什么?
虞卿卿是被虞深背回家的。
她醒来时,正趴在自家闺房的床榻上。
一位郎中坐在旁边为她诊脉,脸色格外凝重。
“这位夫人,小产了。”郎中叹了口气。
虞卿卿淡漠地点点头:“知道了。”
一点都不意外,应该说,她在暗自窃喜。
退婚,流产,拉京兆府尹下水。
如此惊险的一石三鸟之计,全成了,老天真是待她不薄。
虞卿卿虚弱地趴在卧榻上,脸色苍白,唇角却不易察觉地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