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婶这几日格外忙活,天不亮就去镇上的布店扯了块蓝布,回来就坐在院里的老槐树下缝新衣。福英蹲在旁边帮着穿针,看着线在布面上游走,心里说不上是啥滋味。
“这衣服你试试,我照着你身段裁的。”孙婶把缝好的新衣递过来,又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三枚亮闪闪的银币,“这是给你的聘礼,虽不多,也是我的心意。”
福英捏着银币,指尖能触到冰凉的纹路,连忙摇头:“孙婶,我不要钱,能有口饭吃就够了。”
“拿着!”孙婶把银币塞进她手里,语气不容拒绝,“嫁人哪能没有聘礼?再说以后家里的活还得靠你,这钱你留着,想买点针线啥的也方便。”
正说着,李长工抱着只红冠大公鸡走进来,笑着说:“孙太太,鸡我给您抱来了,这只精神,拜堂正好。”
福英愣了一下,看向孙婶:“拜堂?跟……跟鸡吗?”
“傻丫头,这是规矩。”孙婶接过公鸡,用红绳系在它腿上,“有财还小,先让公鸡替他拜堂,等他长大了,你们再正式圆房。这样既合了算命先生的话,也不委屈你。”
拜堂的日子定在三天后,院子里扫得干干净净,孙婶还在门框上贴了两张红纸。拜堂时,福英穿着新做的蓝布衫,手里牵着系着红绳的公鸡,对着供桌前的“天地君亲师”牌位磕了三个头。孙有财站在旁边,手里捧着个小布包,等福英磕完头,就把布包递过去:“英姐,这是我攒的糖,给你。”
福英接过布包,里面是几颗用糖纸包着的硬糖,她剥了一颗塞进嘴里,甜意慢慢漫开。孙婶看着眼前的景象,眼眶有点红,拉着福英的手说:“以后你就是孙家的人了,咱们好好过日子,等有财病好了,再让他好好读书。”
福英点了点头,看向身边的孙有财,又看了看院里晒着的玉米,心里忽然踏实了些。或许这样的日子,也不算坏——有饭吃,有地方住,还有个需要她照顾的人,总比在外头逃荒强。
唢呐声在讨饭沟的上空飘着,高亢又热闹,引得不少村民扒着孙家的院墙往里看。拜堂礼刚结束,吹唢呐的人收了孙婶给的铜钱,背着家伙什乐呵呵地走了,院里还留着淡淡的喜庆气。
孙婶把福英拉到里屋,指着土炕上铺的新草席和两床叠得整齐的被子,笑着说:“以后你就跟有财睡这儿,他身子弱,夜里总踢被子,你多照看些。”
福英愣在原地,脸一下子红了,声音都有些发紧:“孙婶,这……这不太合适吧?有财弟还小,我……”
“有啥不合适的?”孙婶打断她,伸手把她往炕边推了推,“你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只是先同房不同床,让你学着照顾他。等他长大了,你们圆了房,日子才能过得顺。”
这时,孙有财抱着本书走进来,看见福英站在炕边,疑惑地问:“娘,英姐怎么站这儿?”
“以后英姐跟你一起睡,夜里好帮你盖被子。”孙婶摸了摸儿子的头,又看向福英,“你别担心,有财懂事,不会闹你的。”
福英看着孙有财苍白的小脸,心里的别扭渐渐淡了些。她想起这几天夜里,总能听见里屋传来有财的咳嗽声,孙婶要起夜好几次给他盖被子,确实辛苦。她咬了咬唇,点了点头:“孙婶,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有财弟的。”
孙婶满意地笑了,转身往外走:“你们早点歇着,我去灶房给你们热碗玉米粥,夜里饿了好垫肚子。”
屋里只剩下福英和孙有财,气氛有点安静。孙有财把书放在炕头,小声说:“英姐,你别害怕,我睡觉不闹,就是偶尔会咳嗽,你要是嫌吵,就推我一下。”
福英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傻弟弟,英姐不怕,你要是咳嗽了,英姐给你端水。”
她把自己的蓝布包袱放在炕角,又把孙婶给的银币小心翼翼地包好,藏在包袱最里面。窗外的唢呐声渐渐远了,屋里只有煤油灯昏黄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