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有财被宋眠怼得下不来台,一路被孙婶拽着往家走,胸口的火气越憋越旺,脚底板踏得青石板路咚咚响。
“窝囊!真是窝囊透顶!”他猛地甩开孙婶的手,咬牙切齿道,“那小娼妇仗着有野男人撑腰,居然敢跟我叫板!还有那个姓宋的,什么东西,也配管老子的闲事!”
孙婶跺着脚劝:“行了行了,谁让人家有勇有谋呢?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年货还没买齐,别在这气坏了身子。”
“躲?我凭什么躲?”孙有财眼睛赤红,“我孙家的脸面都让她丢尽了,不把这口气挣回来,我就不姓孙!”
他正骂着,忽然瞥见街角茶摊旁,几个穿着绸缎衣裳的婆子正凑在一起闲聊,其中一个正是顾府的张妈——他前几日去顾府附近送货,远远见过她跟着顾小姐出门。
“听说了吗?顾小姐对那位宋先生上心着呢,前儿还让管家去铺子里挑了上好的毛笔送过去。”
“可不是嘛,顾老爷都有意撮合,谁知道宋先生一直淡淡的,原来是心思放在别的女人身上了!”
“那女人看着就不是什么正经货色,穿得清汤寡水的,怕是想攀高枝呢……”
孙有财耳朵“嗡”地一声,心里顿时冒出个歹毒的主意。他顾不上买年货,转身就往顾府的方向冲,孙婶在后面喊得嗓子都哑了,他也全然不顾。
顾府的朱漆大门气派非凡,门房见他衣衫褴褛、神色激动,连忙拦住:“你是什么人?顾府也是你能随便闯的?”
“我要见顾小姐!我有要事禀报,关乎宋先生的名声!”孙有财拔高了嗓门,故意让里面的人听见。
门房正犹豫着,就见丫鬟领着顾娇娇从里面出来。顾娇娇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洋装,头发梳成精致的发髻,脸上带着几分矜贵的傲气,看见孙有财这副模样,眉头微蹙:“你找我?”
孙有财连忙挤出一副谄媚的笑容,躬着身子道:“顾小姐,小人孙有财,是福英那个女人的前男人。我知道您对宋先生有情意,可那福英就是个狐狸精,专门缠着宋先生,坏您的好事啊!”
顾娇娇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冷声道:“你胡说什么?宋先生品行端正,怎会与不相干的女人有牵扯?”
“千真万确啊顾小姐!”孙有财急声道,“方才我还在烧烤摊撞见他们俩厮混在一起,那福英水性杨花,当初就是因为品行不正被我休了,如今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去勾搭宋先生!她就是想借着宋先生往上爬,根本不是真心对他!”他添油加醋地把方才的争执说一遍,故意隐去自己辱骂福英的部分,只说福英如何不知廉耻,宋先生如何被她蒙蔽。
顾娇娇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她对宋眠倾慕已久,几次主动示好都被他委婉拒绝,心里本就憋着气,如今听孙有财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是福英坏了自己的好事。她捏着帕子的手指微微泛白,声音带着寒意:“你说的都是真的?”
“小人若是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孙有财赌咒发誓,“顾小姐,您想想,宋先生那样的人物,怎么能配得上福英那样的残花败柳?只有您这样的大家闺秀,才配得上他啊!那福英就是个祸水,留在宋先生身边,迟早会坏了他的前程!”
顾娇娇沉默片刻,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她抬眼看向孙有财,语气冰冷:“你想怎么做?”
孙有财见她上钩,心中大喜,压低声音道:“小人只想让那女人付出代价,也想帮顾小姐除去这个障碍。只要您肯帮衬,我有办法让福英在这里待不下去,到时候宋先生自然就看清她的真面目了!”
顾娇娇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想要什么好处?”
“小人不求别的,只求顾小姐事成之后,能赏小人一口饭吃。”孙有财搓着手,一脸贪婪,“而且,我还知道那福英一个秘密,说不定……还能牵扯到宋先生身上呢。”
顾娇娇眼神一动:“什么秘密?”
孙有财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那福英住的巷子,前几日死了人,听说死得蹊跷,而她……当晚去过死者家里。”
顾娇娇瞳孔微缩,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好,我信你一次。你先去查清楚那桩命案的底细,有任何消息,立刻来报。至于福英……我自有办法对付她。”
孙有财连忙磕头:“谢顾小姐!小人一定尽心尽力,不辜负您的信任!”
看着孙有财兴冲冲离去的背影,顾娇娇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她转身对丫鬟秋菊道:“去查查那个福英的底细,还有前几日巷子里的命案,一五一十都给我打听清楚。”
“是,小姐。”丫鬟秋菊连忙应下。
顾娇娇望着远处的天空,眼底闪过一丝狠绝。宋眠是她看中的人,谁也别想抢走。至于福英……一个卑贱的弃妇,也配和她争?她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丫鬟秋菊踩着青石板路匆匆赶回顾府,怀里揣着一叠打探来的消息,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
她推开小姐闺房的门,见顾娇娇正坐在梳妆台前,由另一个丫鬟给她梳理长发,连忙上前回话:“小姐,您让我查的事,都打听清楚了。”
顾娇娇抬眼看向镜中的秋菊,语气平淡:“说吧,那福英到底是什么来头?”
“回小姐,”秋菊喘了口气,条理清晰地说道,“福英一个人逃荒来到讨饭沟,十六岁便在孙家做童养媳。孙家待她不好,孙有财和他娘更是天天辱骂她。前不久,她和孙有财合离后,她没有地方去只能在破庙歇息,不知怎么就遇上了宋先生,之后便一直跟着宋先生生活,听说宋先生给她找了个缝补浆洗的活计,她才勉强立足。”
顾娇娇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果然是个没见识的乡野村妇,也配跟我争?那桩命案呢?真跟她有关系?”
“这倒没有,”秋菊摇摇头,“我去那条巷子打听了,死者是个独居的老头,姓王,平日里与人无冤无仇,官府查了好几天,也没查出什么头绪,只说是意外猝死。不过……”
她话锋一转,顾娇娇立刻来了精神:“不过什么?”
“不过有邻居说,案发前一天,福英给王老头送过一坛自己做的腌菜。”秋菊压低声音,“王老头无儿无女,福英平日里见他可怜,偶尔会送些吃食给他,那天送腌菜的时候,还有人亲眼看见了。”
顾娇娇眼神一亮,手中的玉簪猛地顿了一下,在发髻上划出一道轻微的声响。她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阴狠:“送过腌菜?这可真是个好机会。”
秋菊一愣:“小姐,您的意思是……”
“既然官府查不出死因,那不如就让这腌菜‘开口说话’。”顾娇娇冷笑一声,“你想想,若是有人举报,说王老头的死是因为吃了福英送的腌菜,腌菜里被人下了毒,你说官府会不会重新调查?”
秋菊心头一惊,连忙道:“小姐,这可是诬陷啊,要是被查出来……”
“查出来?”顾娇娇打断她的话,语气笃定,“谁会查?王老头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福英一个孤苦无依的弃妇,没人会为她说话。到时候只要孙有财出来作证,说她早就对王老头心怀不满,又或者说她为了钱财谋害性命,再找几个被收买的邻居附和几句,这罪名不就坐实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到时候,宋眠就算想护着她,也无能为力。一个背负命案的女人,他总不能还留在身边吧?就算官府最后查不出实据,这谋害他人的名声,也足够让福英在南京城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