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的门槛已经清晰可见,林枫和苏念卿开始着手准备那份至关重要的结婚申请报告。晚上,就着那盏铁质灯丝电灯稳定而明亮的光线,林枫铺开稿纸,苏念卿则坐在一旁,将两人的基本情况、家庭成分(林枫沿用原主信息,填写“城市小资产阶级”,苏念卿则是“贫农”)、个人经历等一一回忆、确认。
林枫执笔,他的字迹清晰工整,带着工程师特有的严谨。写到“认识经过和结婚意愿”时,他笔尖顿了顿,侧头看向苏念卿。灯光下,她微微低着头,脸颊泛着红晕,双手紧张地交握着,眼神却带着全然的信任和期待。
“就写……因组织安排照顾,相识相知,志同道合,愿结为革命伴侣,互相扶持,共同进步。”林枫轻声念出草拟的句子,征询她的意见。
苏念卿抬起眼帘,与他目光相接,那里面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如水般的温柔和坚定。她用力点了点头:“嗯,这样写……很好。”
寥寥数语,概括了他们从陌生到熟悉,从疏离到相依的整个过程。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承载着最真挚的情感与对未来的承诺。林枫提笔,将那几行字郑重地落在纸上,墨迹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写完初稿,林枫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错漏和可能引起歧义的表述。苏念卿也凑过来看,虽然有些字还认不全,但她能看懂大意,心里既紧张又充满了甜蜜的憧憬。
“明天,我先拿去给陈科长看看,请他帮忙把关。”林枫将报告小心地折好,放入一个干净的牛皮纸信封。
“好。”苏念卿应着,目光却还停留在那个信封上,仿佛那里面装着她全部的未来。
接下来的几天,是略显焦灼的等待。林枫将申请报告交给了陈明远,陈明远浏览后,笑着表示没问题,会尽快按程序递交上去。苏念卿那边,也由林枫陪着,去街道居委会找了负责的干部,递交了申请,并接受了例行的、简单的问询。街道干部对苏念卿印象很好,问话也很和气,只是循例了解情况。
程序启动,剩下的便是等待组织上的审批意见。这个过程无法催促,充满了不确定性。林枫尽量让自己沉浸在技术研究中,继续测试铁质灯丝在不同电压下的寿命,记录数据,思考着如何进一步延长其使用时间。他发现,铁丝在高温下依然容易氧化,虽然比碳丝耐用了很多,但距离理想状态还有差距。他开始在脑海中搜索耐氧化金属涂层的知识,但这显然又超出了当前的条件。
苏念卿则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她做家务时偶尔会走神,洗衣服时差点把林枫一件重要的工装搓破了洞。她既期盼着那份盖着红印的批准文件早日到来,又隐隐担心会因为某些未知的原因出现波折。这种忐忑,是这个时代背景下,无数面对组织审查的年轻人共有的心境。
林枫看出了她的不安。这天晚上,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伏案工作,而是拉着苏念卿坐在灯下,摊开一张新的草纸。
“别想那么多,”他语气温和,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来,我们规划一下以后。”
他用铅笔在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方框,代表他们未来的家。“这里,是睡觉的地方。”他在方框里划出一个小区域。“这里,可以放一张大点的桌子,我工作,你看书学习。”他又划出一块。“这边,靠窗,光线好,可以给你放个缝纫机,你不是一直想学吗?”
他一边画,一边轻声描述着,语气平淡,却勾勒出一幅充满烟火气和希望的未来图景。苏念卿的注意力渐渐被吸引过去,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纸上移动,听着他沉稳的嗓音,心中的焦虑一点点被抚平。
“院子角落,可以搭个小棚子,放我的工具和那些‘实验’的东西。”林枫继续规划着,“还可以种点菜,你喜欢吃什么?小白菜?黄瓜?”
“都行……”苏念卿轻声应着,目光追随着他的笔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绿意盎然的小院,看到了两人在灯下各自忙碌、偶尔相视一笑的温馨画面。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眼中重新焕发出光彩。
“等批下来,我就去找陈科长和街道,看看能不能协调一间稍微宽敞点的房子。”林枫放下笔,看着她,“不管房子大小,有你在,就是家。”
这句话,比任何承诺都更动听。苏念卿的心被巨大的幸福填满,她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感动的泪光:“嗯!有你在,哪里都是家。”
灯光柔和,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投在墙壁上。那份墨迹已干的申请报告,静静地躺在抽屉里,等待着组织的回应。而在这等待的时光里,他们用对未来的共同描绘,驱散了不确定性带来的阴霾。技术的探索永无止境,生活的希望却已在笔下和心中生根发芽。那盏明亮的电灯,不仅照亮了眼前的图纸,更照亮了他们即将携手共度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