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薄霜悄然覆盖了小院的清晨,宣告着冬天正式来临。林枫的《实用工农技术浅说》手稿,也终于在无数个挑灯夜战后,完成了初稿。厚厚的一摞纸张,用麻线粗略地装订在一起,封面上是他用毛笔工整写下的书名,以及一个简笔画的小院轮廓——那是苏念卿在他的指导下,反复修改后画成的,线条虽稚嫩,却充满了生活气息。
手册的内容远非完美,许多地方的语言还可以更精炼,图示也可以更精确。但这近一百页的手稿,凝聚了他穿越以来几乎所有的观察、思考、实践和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交流碰撞出的火花。它不再仅仅是个人笔记,而是一本试图将知识“翻译”成这个时代、这个地方的人们能够理解和应用的“桥梁书”。
完成初稿的这天晚上,林枫没有立刻开始修改。他将手稿小心地放在书桌正中,和苏念卿一起,就着明亮的灯光,一页页地翻阅。油墨和纸张的气息混合着屋内温暖的炉火气,营造出一种踏实而满足的氛围。
“这里,”苏念卿指着“农事精管”部分一幅关于辨别土壤墒情的插图,“这个干裂的土块画得真像,跟我以前在村里看到的一样。”
林枫笑了笑:“是你提醒我,光讲道理不够,得让人看了图就能明白。”
她又翻到“生活巧思”部分,看到那张省柴灶的结构分解图,以及旁边标注的节省柴火比例,轻声说:“要是家家户户都能用上这样的灶,冬天能省下不少砍柴的工夫,也能少挨点冻。”
她的关注点总是这样实际而充满关怀。林枫听着,心中感慨。这本手册的价值,或许不在于它包含了多少高深的技术,而在于它是否真的能像苏念卿所期望的那样,帮助到像她、像王铁柱、像红星合作社社员那样千千万万的普通人,让他们的生活能轻松一点点,明亮一点点。
“等开春,夜校重新开课,我想就用这个当教材试试。”林枫合上手稿,看向苏念卿,“边用边改,看看大家哪里听不懂,哪里需要补充。”
“嗯!”苏念卿用力点头,眼中充满期待,“肯定能行!”
屋外,北风呼啸着掠过屋檐,发出呜呜的声响。但小屋内,新砌的省柴灶炉火正旺,橘红色的火苗透过灶门的缝隙,在墙壁上投下跳跃的光影,将屋内烘烤得暖意融融。那盏铁质灯丝电灯稳定地亮着,与炉火交相辉映。
林枫往灶膛里添了几块耐烧的硬木,炉火燃烧得更旺了,发出噼啪的轻响。苏念卿将之前收获、储存好的红薯拿了几个,埋进灶膛边缘的热灰里。不一会儿,浓郁的甜香便随着热气弥漫开来。
两人搬了小凳,围坐在温暖的灶膛前。林枫拿着手稿,继续思考着修改的细节;苏念卿则就着灯光,缝补着一双厚厚的棉袜。炉火的温度驱散了冬夜的寒意,也熨帖着忙碌了一天的身心。
“等红薯烤熟了,咱们当夜宵。”苏念卿抬起头,看着林枫被炉火映红的侧脸,轻声说。
“好。”林枫放下手稿,目光落在她娴静的眉眼上。跳跃的炉火光芒在她眼中闪烁,显得格外温柔。他伸出手,将她耳边一缕散落的发丝轻轻别到耳后。指尖触及她微温的耳廓,两人都微微一顿。
苏念卿的脸颊在炉火映照下泛起红晕,她低下头,继续手中的针线,嘴角却悄悄弯起一个甜蜜的弧度。林枫也没有收回手,就那样自然地搭在她的椅背上,感受着这冬日夜里难得的静谧与温馨。
烤红薯的香气越来越浓,混合着柴火和灯油的味道,构成了这个小家独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手册的雏形已然具备,像一颗等待春天播撒的种子;而冬夜的炉火,则守护着这份孕育中的希望,也温暖着两颗相互依偎、共同前行的心。
技术的探索告一段落,生活的温情仍在继续。林枫知道,前路还有更多的技术难关需要攻克,更多的知识需要传播。但此刻,在这炉火旁,与身边这个人共享着一份简单的温暖和一份共同的期待,便是穿越时空赋予他的、最珍贵的礼物。冬夜虽长,但有了这盏灯、这炉火,和灯下的人,他便有无尽的勇气和耐心,去迎接下一个春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