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晨赞许地点了点头,看向令狐岚岚的目光中带着肯定:“岚岚所思,甚为周密,切中要害。寻踪探秘,尤其是面对这等年代久远、又被狂暴自然之力深深掩埋的古代遗迹。
尤需耐心、策略与恰当的方法,绝非仅凭一腔热血和蛮力可成。
玄鳞,你天生的神力和龙鱼对水脉地脉独特的感知能力同样至关重要,不可或缺,但必须用在确认后的关键点上,好钢要使在刀刃上。”
他环视众人,条理清晰地下达指令,声音沉稳有力,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将众人激昂却略显混乱和盲目的情绪梳理得井井有条,让沸腾的热血重新归于有序而高效的奔流。
“这样,我们分三步走,循序渐进:第一,紫薇负责根据老药农提供的‘葫芦嘴’核心特征。
以及我们之前整理汇总的、所有与那位‘药仙人’行医活动相关的记载地点,在地图上进行交叉比对、综合分析,最终划出几个嫌疑最大、可能性最高的重点搜索区域。
第二,岚岚,你集中精神,对紫薇圈定的这几个重点区域,进行初步的、大范围的灵觉遥感扫描,如同用无形的筛子过滤,寻找地下可能存在的异常能量反应或物质结构不连续点。
第三,也是最后一步,一旦岚岚的灵觉有所发现,大致确定了可疑点的方位和深度,玄鳞,你和龙鱼再负责跟进,进行精准的、小范围的物理探查。
甚至必要的、极其小心的表层清理,但切记,绝对不可鲁莽冲动,一切行动必须以保障自身安全和尽量不破坏可能存在的脆弱遗迹结构为前提!”
“好!就这么办!还是锦晨考虑得周全!” 夏紫薇立刻响应,没有任何犹豫,她重新伏在案前,将之前所有标记了“成药”救人事迹的地点。
无论大小,都在地图上逐一用不同颜色的符号精准标注,并与老药农所说的“葫芦嘴”地形可能存在的区域进行仔细的叠加、比对分析,神情专注得像是在雕琢一件精美的玉器。
令狐岚岚也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闭上那双灵眸,不过这次她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与之前探查微观药气时截然不同。
少了几分紧绷,多了几分宏大与疏朗。她将灵觉如同无形的、柔和的波纹般,向着西山方向的广袤区域持续扩散开去。
进行一种宏观的、“俯瞰”式的能量与物质结构扫描。她的神情依旧专注,但眉宇间更显沉稳。
玄鳞虽然骨子里那股立刻动手大干一场的冲动还在蠢蠢欲动,像是有只小猫在挠他的心,但他也明白苏锦晨的安排是目前最稳妥、最高效的方案。
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一头墨蓝色的短发,对着趴在门口大水缸里、只露出两只如同上好琉璃般眼睛和一小段晶莹背鳍的龙鱼嚷嚷道。
“老鱼!听见头儿的话没?养精蓄锐!把精神头给我养得足足的!明天……
最晚后天,说不定就有咱们哥俩大显身手、扬眉吐气的时候了!到时候你可别给我关键时刻掉链子,像上次找那破石头一样感知失灵!”
龙鱼懒洋洋地在水里摆了摆它那华丽如七彩纱缎的尾鳍,搅动起一小团浑浊的泥水。
慢悠悠地吐出一串大小不一的泡泡,传递过来一股清晰无误的、带着浓浓睡意和不屑的情绪波动。
大概意思是:“咕噜噜……(吵死了……你这莽撞泥鳅,就知道瞎嚷嚷,本鱼办事,什么时候不靠谱过?
倒是你,别又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就好……)” 它那眼神,隔着水波,都仿佛能让人读到里面的鄙夷。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终于拨云见日,找到了明确的前进方向,心情刚刚稍定,准备大展拳脚之际。
一直安静坐在灯光阴影稍浅处、如同透明人般的白芷,却轻轻地、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担忧和不确定。
怯生生地开口问道:“可是……锦晨哥哥,紫薇姐姐,就算……就算我们运气非常好,真的找到了那‘隐药村’的遗址,并且……
并且福星高照,真的在那位‘药仙人’可能居住过的地方,找到了那枚传说中的‘云锦符’……
可是,它经历了数百年的地下埋藏,又是恐怖的山洪冲击,又是无情的泥石流掩埋……
那符箓,表姐说过,它是用‘天蚕灵丝’和‘百草精粹’编织而成,虽然神异非凡,但毕竟……
并非不朽的金石之物啊。它……真的还能完好无损吗?就算找到了,会不会也只是一捧……毫无用处的朽烂丝絮了?”
这个问题,如同一盆恰到好处的、带着冰碴的冷水,并非泼灭火焰,而是让众人刚刚升腾起来的、有些过热甚至盲目的热情。
瞬间降温,变得更加清醒、冷静和审慎。
是啊,历经数百年自然伟力的摧残,一件织物,哪怕再神异,又能保存下多少?
苏锦晨闻言,沉吟了片刻,他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桌上那三样来自蟾腹的奇珍,仿佛在从中汲取某种信念,然后才缓缓道。
声音平稳而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白芷所虑,合情合理,切中实际。
‘云锦符’能否在那等恶劣环境下历经数百年岁月而依旧保持完整、灵效不失,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也是我们此行最大的风险之一。”
他坦诚了困难,但话锋随即一转,目光变得更加坚定,“但是,我们现在别无选择,这是目前我们所能掌握的、最清晰、可能性也最大的一条线索
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先去找到它,亲眼确认其状态。这是第一步,无法绕过。即便……”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了些,“即便最坏的情况发生,符箓本身已然损毁,灵性尽失,其残片之上,或许也依旧残留着某些至关重要的信息,比如…….
如何重新制作‘云锦符’的只言片语的线索,或者……指向药王谷真正入口的其他隐秘指引、暗号。
我相信,一位能够布置下如此精妙后手、思虑如此缜密深远的药王谷前辈,在选择信物最终藏匿之地时
必然会考虑到各种可能发生的自然灾害,一定会竭尽所能,选择一处相对最安全、最能最大程度保护信物完好无损的所在。这,是我们必须抱有的信念。”
他的分析层层递进,合情合理,既直面了残酷的可能性,又指出了即便失败也可能存在的价值。
更传递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与坚韧力量,再次稳稳地锚住了大家有些浮动的心神。
“没错!锦晨说得太对了!” 玄鳞猛地挥了挥拳头,像是要把那丝不确定性砸碎,重新燃起斗志。
“管它是不是完好如初呢,先想办法把它找出来再说!说不定啊,那位前辈高人早就考虑到了水火之厄。
把符箓藏在一个什么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的万年温玉宝盒里呢!咱们在这儿瞎担心,说不定宝贝正等着咱们去救它出来呢!”
令狐岚岚也结束了初步的、大范围的灵觉遥感,缓缓睁开双眼,虽然眉宇间带着一丝精神力大量消耗后的淡淡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如同被泉水洗过的星辰。
“我大致扫描了紫薇刚刚圈定出的几个重点区域。”她语气带着肯定的意味。
“确实有两三处地方的地层结构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与其他地方那种浑然一体、自然生成的感觉相比。
显得有些‘突兀’、‘松散’,像是后来覆盖上去的,而且覆盖物的成分与下面的基岩有明显差异。
但距离实在太远,感知非常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看东西,无法确定具体细节,必须靠近到一定范围内,才能进行更精细的感知和确认。”
“好!有异常点就是突破性的进展!” 苏锦晨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明天一早,我们便出发前往西山!紫薇,岚岚,玄鳞,还有我,我们四人同去。白芷。”
他转向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女,语气变得格外温和却不容商量,“你身体底子薄,尚未完全康复,不宜长途跋涉和过度劳累,就安心留在药房。
和三姨、秀娘一起,协助药农爷爷继续准备我们未来远行可能需要的各种丹药。同时,也要留意传承馆工地的日常进展,若有急事,也好有个知情人应对。”
白芷虽然清澈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渴望同去的微光,像星火般亮起又迅速熄灭,但她更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此刻只能是大家的拖累。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用力抿了抿苍白的嘴唇,轻声道:“嗯,我明白了。我会好好看家,帮药农爷爷分拣药材。
你们……你们一定要万事小心,早点平安回来。” 那声音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牵挂。
秀娘和三姨也连忙上前,一人拉住苏锦晨,一人拉住夏紫薇,脸上写满了化不开的忧虑。
絮絮叨叨地嘱咐:“是啊,孩子们,那深山老林的,路又陡又滑,听说还有瘴气、毒虫,甚至……
甚至可能有不干净的东西!你们可千万要当心啊!互相照应着点,别走散了!找到找不到东西都不要紧,平平安安回来最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