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鳞则与这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像一头被无形锁链拴住、困在方寸之地的焦躁豹子,在并不宽敞的药房里来回踱步,沉重的脚步踏在夯实的泥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他时不时就走到门口,猛地掀开那厚实的、用来挡风的深蓝色粗布门帘,探出头去,皱着眉头看看外面依旧连绵不绝的雨丝。
然后收回脑袋,烦躁地抓抓他那头墨蓝色的短发,低声嘟囔着:“这破雨,还没完没了了!岚岚那丫头,不会在路上被这雨绊住了脚吧?她那小身板,可别着了凉……
还有龙鱼那憨货,一下雨就跟疯了似的,在水里翻腾打滚,喊它回来避雨,它倒好,甩我一身水珠子,玩得更欢了!真是岂有此理!”
他的抱怨声,成了这静谧药房里唯一的、带着生气的背景音。
老药农倒是众人中最沉得住气的一个。
他搬了张自家带来的、被岁月磨得温润光滑的小马扎,安然坐在药房外延伸出的一小片屋檐下,身旁放着他那个标志性的、装满各种稀奇古怪工具的藤编药篓。
他一边听着雨水敲打在芭蕉宽大叶片上发出的、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啪嗒”声,一边不紧不慢地、用一块柔软的麂皮,细细擦拭着他那些视若珍宝的采药工具——
小巧锋利的药锄、带有倒钩的银质探针、编织坚韧的绳梯等等。他的眼神平静而悠远,仿佛透过这连绵的雨幕,看到了许多年前。
自己独自跋涉在深山老林中采药的旧日时光,那些风雨,那些险阻,与如今眼前这平静中孕育着惊雷的等待相比,似乎又别有一番滋味。
等待的时光总是显得格外漫长。
直到第三日午后,那仿佛永无止境的雨势,终于显露出了一丝疲态,渐渐变得稀疏起来,最终只剩下偶尔从屋檐瓦楞间滴落的、断断续续的水珠。
天空虽然依旧被厚厚的、铅灰色的云层严密地覆盖着,不见天日,但云层的颜色似乎比前两日要浅淡、通透了一些,仿佛后面正努力积蓄着力量,准备在某个时刻破云而出。
就在众人以为,至少还要再等上一两天,甚至开始商量着要不要让玄鳞沿着去西湖的方向迎一迎的时候,院子外面。
那被雨水浸泡得泥泞不堪的小路上,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快而熟悉、虽然带着明显疲惫、却依旧如同银铃般清脆悦耳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是令狐岚岚那极具辨识度的、带着喘息却难掩兴奋的嗓音,穿透了雨后湿润清新的空气,清晰地传了进来:
“我回来啦!快出来接接我呀!”
这一声呼喊,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药房里外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
苏锦晨和夏紫薇几乎是从各自的位置上弹了起来,放下手中的药材和画笔,快步甚至带着点小跑地迎了出去。
玄鳞的反应更是夸张,他像一道蓄势已久的蓝色闪电,“嗖”地一下就第一个窜到了门口,差点把门帘都给扯了下来。
只见院子中央,令狐岚岚正站在那里,微微喘息着。
她显然是一路急赶,发梢和肩头的衣物都被尚未停歇的细雨打湿了,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窈窕的曲线,上面还沾着些许沿途溅上的细小泥点,看起来有些狼狈。
但她那张明媚俏丽的脸庞上,虽然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一双灵动的狐狸眼却亮得惊人。
如同被水洗过的黑曜石,闪烁着一种历经艰辛、终于完成任务后的如释重负,以及一种即将宣布重大消息的神秘与激动交织的复杂光彩。
“怎么样?岚岚!快说说,白娘子她……她到底怎么说?” 夏紫薇第一个冲上前,一把拉住令狐岚岚微凉的手,连珠炮似的问道,关切和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令狐岚岚先是接过闻声赶来的三姨及时递上的一碗滚烫的、冒着辛辣暖意的红糖姜茶,也顾不上烫,低下头“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大口。
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胃中,迅速驱散了积攒在四肢百骸的寒意和疲惫,让她长长地、满足地舒了一口气。
她用手背抹了抹沾着水渍的嘴角,这才抬起眼,看着瞬间围拢过来的、那一张张写满了急切、期待、甚至有点紧张的面孔。
故意眨了眨眼,卖了个关子:“我这一路可是紧赶慢赶,风餐露宿,连口热乎饭都没好好吃上几顿,差点就要动用原形赶路了……
不过嘛,辛苦是辛苦了点,消息嘛,确实是打听到了一些。”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保管让你们每一个人,都大吃一惊!”
“哎呀我的小祖宗!小姑奶奶!你就行行好,别再吊我们胃口了!” 玄鳞急得直跺脚,像个等着糖吃的孩子,抓耳挠腮。
“快说快说!那药王谷到底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面是不是真像传说里讲的,有能让人活死人、肉白骨,甚至长生不老的仙丹妙药?随便捡一样都够咱们吃喝几辈子了!”
令狐岚岚没好气地丢给玄鳞一个“你就知道吃和宝贝”的白眼,这才清了清嗓子,收敛了脸上玩笑的神情,压低声音。
用一种讲述重要秘辛的、带着几分肃穆的语气说道:“表姐亲口告诉我,药王谷,确实存在!并非古人杜撰!它的入口,就在南境澜沧江的中游地段。
隐藏在一片被称为‘云雾灵芝’的、终年云雾缭绕的奇异群峰最深处!这一点,与我们之前从金蟾地图上解读出的方位,完全吻合!”
众人闻言,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仿佛落了一半,精神不由得更是一振!果然!他们的判断没有错!
“但是——!” 令狐岚岚话锋猛地一转,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环视众人。
强调道,“表姐特别、特别郑重地叮嘱我,药王谷,绝非我们想象中那种可以随意游览、任人进出的寻常风景胜地或者仙人洞府!它自上古时期便已存在,是神农氏尝百草、辨药性所留下的核心道统的重要传承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