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跟玄鳞在暗河源头找到了新的灵脉。”令狐岚岚的声音透过卫星电话的电流传来,带着长白山特有的清冽寒气。
“他说草海的水脉跟长白山暗河是相通的,就像两棵树共用一条根,说不定能找到克制慕容家锁影镜的法子。
那镜子能追踪灵气,可水脉的灵气是活的,像条滑不溜丢的鱼,未必能被它锁住。”
苏锦晨握着电话走到门口,月光像融化的银子,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青石板路上,像条浸在水里的银带。
石板上的露水沾湿了鞋跟,凉丝丝的触感顺着脚踝往上爬,钻进裤管,激得他打了个轻颤。
“你们什么时候能过来?”他望着湖面碎银般的月光,看见自己的声音随着水波荡开,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有令狐岚岚和玄鳞在,像多了两道结实的墙,心里踏实得多。
“最多三天。”令狐岚岚那边传来玄鳞低沉的笑声,像是鳞片摩擦玉石的清响,带着点湿漉漉的水汽。
“那老泥鳅说要带两坛长白山的雪酿,埋在松树下二十年的那种,说是要跟你那林老头比划比划酒量。
上次在长白山他输了半坛,一直念叨着要找回场子。”
她顿了顿,语气突然正经起来,“对了,慕容轩那家伙最近在燕京动静不小,听说联合了几个玄门世家,什么张家、李家的,凑了帮人,好像在查草海的水路图,你们可得当心。
他们手里有个测灵盘,能感应到古籍里的灵气,比锁影镜还麻烦。”
挂了电话,苏锦晨转身时撞见白芷端着碗酸梅汤站在廊下。
白瓷碗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块上好的羊脂玉,汤里的冰块“叮咚”撞着碗壁,碎成更小的棱角,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
“锦晨哥,三姨说你刚才跟谁打电话?”她的睫毛上沾着点夜露,像落了层碎钻,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凉夜里轻轻散了,带着点酸梅汤的清甜味。
“是令狐岚岚,她跟玄鳞要过来。”苏锦晨接过酸梅汤,冰凉的瓷碗贴着掌心,把心头那点因慕容家而升起的躁意压了下去。
“他们说慕容家可能会来捣乱,跟苍蝇似的,咱们得提前做准备。”
他喝了一口,酸得舌尖发麻,后劲却带着甜,像极了此刻的处境——看似平静,实则藏着刺。
白芷的手指突然抓紧了围裙的系带,蓝布上绣的芦苇花纹被攥得变了形,针脚都快磨平了。
“他们还敢来?”声音里的怯意像被踩住尾巴的兔子,细弱却清晰,尾音微微发颤。
“怕什么?”苏锦晨刮了下她的鼻尖,指尖沾到点凉意,像碰了片带露的叶子。
“有我在呢,再说你三姨那锅铲可不是吃素的,上次王大爷家的公鸡啄了她的菜,被她一铲子拍得三天不敢进厨房,林老头的烟杆也能敲晕一头牛——
当然,是头老牛。”
白芷被逗得“噗嗤”笑出声,眼角的泪痣在笑纹里跳,像颗会动的星子。
“锦晨哥你别取笑三姨了,”她伸手去抢他手里的酸梅汤,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耳尖红得能滴出血。
“我去把渔网收回来,王大爷说今晚有月亮,银鱼会浮到水面上,能网到不少。”
湖边的木码头被月光泡得发白,木板的纹路里积着水,踩上去“咯吱”响,像条搁浅的大鱼在哼唧。
白芷蹲在船头解渔网,竹篙在水里轻轻一点,木船就晃悠悠地飘向湖心,船桨搅起的涟漪里,碎月像撒了把碎玻璃。
苏锦晨坐在码头上,看着她的白裙子在芦苇荡里忽隐忽现,像朵随波逐流的白睡莲,偶尔有芦花落在她肩头,她抬手拂去的样子,温柔得像幅水墨画。
林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军大衣上还沾着烤肉的油星,在月光下亮晶晶的。
他往湖里吐了口烟袋锅里的灰,灰末在月光里打着旋沉下去,像颗小流星。
“小子,看出点门道没?”他用烟杆指了指白芷的背影,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得他眼角的皱纹忽深忽浅。
“上官家那本《水经注》根本不在老宅,十有八九藏在草海底下。
当年婉儿她娘是草海最厉害的水脉师,能闭气在水下待半个时辰,跟鱼似的,我估摸着是她把秘籍藏起来了,怕被上官鸿那糊涂蛋给祸祸了。”
苏锦晨摸着口袋里玄鳞给的鳞片,冰凉的触感让思绪清明了几分,像喝了口冰镇酸梅汤。
“您是说,慕容家要找的不仅是水路图,还有水脉术?”
“那可不!”林老头往嘴里灌了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流进花白的胡须里,凝成小小的水珠。
“水脉术能引动江河湖海的灵气,厉害着呢,要是被心术不正的人学了去,能把暗河的水引到燕京,到时候整个北方都得淹了,变成个大湖!
婉儿她娘当年就是为了护着这门手艺,才跟上官鸿闹翻的,那时候上官鸿想把水脉术传给外人换好处,被她拿着船桨追了半条街。”
他突然压低声音,烟杆戳了戳苏锦晨的胳膊,力道不轻。
“我瞅着婉儿这丫头有天赋,上次在长白山,她能跟玄鳞的蛇语对上几句,这可是水脉师的征兆,跟她娘一个样。”
话音刚落,芦苇荡里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水响,像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带着股腥气。
白芷在船上惊得“呀”了一声,手里的渔网掉进水里,网眼在月光里展开,像只透明的大手,捞起一把碎月。
苏锦晨瞬间弹起身,腰间的青铜鼎微微发烫,像揣了块小火炭。
他往湖心望去,只见白芷的木船周围泛起圈圈诡异的涟漪,湖水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墨黑色,像被泼了砚台里的浓墨,连月光都照不透。
“锦晨哥!”白芷的声音带着哭腔,船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像片被狂风撕扯的叶子。
她死死抓住船舷,指节白得像雪,指缝里渗出点血珠,“水里有东西!它在撞船!”
月光下,水面突然拱起个巨大的黑影,足有半艘渔船那么大,鳞片在银辉里闪着幽蓝的光,像无数面小镜子,照得周围的芦苇都泛着冷光。
林老头突然骂了句脏话,烟杆都掉在地上:“是玄龟!慕容家的人竟然把这老东西引来了!这龟孙子,当年还是婉儿她娘喂大的,现在倒帮着外人!”
那玄龟的脑袋从水里探出来,比马头还大,眼睛像两盏绿灯笼,幽幽地盯着木船上的白芷,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吼,像磨盘在转。
它的背甲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在月光下泛着血红色的光,像生了层锈,显然是被人下了咒,控制了神智。
苏锦晨刚要往水里跳,就被林老头拽住:“别冲动!这老龟壳硬得很,当年炮弹都没炸穿,青铜鼎未必能伤着它!”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些晒干的艾草,还混着几根闪着金光的兽骨。
“这是当年我跟婉儿她娘要的驱水符,用艾草混着龙骨烧成的,能暂时镇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