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楚星辰于秘境之中与妖兽搏杀、于灵气风暴中淬炼己身的三个月里,外界的时光并未因他的缺席而停滞,天道学府乃至整个沧州城,依旧在它固有的、甚至是更加污浊的轨道上运行着。
对李有财而言,这三个月可谓春风得意。
与楚星辰那场看似引人注目的生死约战,早已被他抛诸脑后。
一个连灵师都不是的杂役废物,三个月时间能有什么突破,还敢和自己生死战?
他甚至已经想象出楚星辰在擂台上中绝望惨死的模样,心中只有快意。
修炼?
那是蠢材才需要刻苦的事情。
他李有财有的是门路搞到资源,何必苦哈哈地打坐?
他的时间和精力,自然要投入到更“重要”的事情上——他的生意。
沧州城内外,凡有苦难与绝望处,几乎都能隐约看到李有财那只无形的、贪婪的黑手。
城东,佃户老张头看着地里稀稀拉拉的秧苗,愁容满面。
去年收成不好,为了今年不断炊,他咬牙找“财源广进”钱庄借了十两银子买粮种。
画押时,那文书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和那看似不起眼的利息,他一个老农哪里看得懂?
只盼着风调雨顺。
谁知今年开春又逢大旱,眼看还款日期将至,别说利息,本金都还不上。
钱庄的伙计已经来“探望”过两次,带来的不是问候,而是冰冷的算盘和让人窒息的账单——利滚利,十两已然变成了五十两!
若还不上,便拿他那几分薄田和孙女抵债!
城南,寡妇王婶跪在病榻前,握着儿子滚烫的手,泪水早已流干。
为了给儿子治这怪病,她掏空了家底,借遍了亲戚,最后不得不走进了那家挂着“救急”招牌的铺子。
如今儿子病未见好,欠下的债却像雪球越滚越大。
前几天,几个彪形大汉上门,扔下最后通牒:三日之内,若再还不上钱,便将她那仅剩的、还算清秀的女儿卖到城西姚家的“怡红院”去抵债!
绝望的哭嚎声,被无情地关在了门内。
城西,“怡红院”夜夜笙歌,香风阵阵,这里是沧州城最大的销金窟。
其背后的主人,正是四大家族中以娼妓、赌坊生意起家的姚大榜。
而李有财,则与姚大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放出的许多“女债”,最终的流向便是这里。
那些失去丈夫庇护、或因家庭变故陷入绝境的女子,往往被他以极低的价格“转卖”至此,从此坠入无边地狱。
而还不起钱的男丁,命运则更加凄惨。
他们会被套上枷锁,如同牲畜般被驱赶着,送往城外黑漆漆的矿洞。
那里,有田伯光家族经营的私人铁矿,条件恶劣,死人如同家常便饭;更有天道学府名下、却由李有权等人暗中把控的几处灵石矿脉!
这些矿洞名义上属于学府,实则早已成为李有财、田伯光、李有权等人中饱私囊、榨取血汗的工具!进去的人,几乎再无重见天日之时,被称为“黑奴”。
一条由高利贷、人口贩卖、矿洞黑工交织而成的黑色产业链,在沧州城阴暗的角落里无声运转。
李有财便是其中重要的一环,他凭借其外门长老的身份和表哥李有权的庇护,行事肆无忌惮。
鲜血和泪水,最终都化作了流入他口袋的亮晶晶的灵石。
学府之内,也并非净土。
除了楚星辰,还有不少或家境贫寒、或一时糊涂、或遭人陷害的杂役、外门弟子,也落入了李有财的债务陷阱。
还不上钱的,同样难逃被送往矿洞的命运。
一时间,学府底层弟子人人自危,怨声载道,却又敢怒不敢言。
这股怨气,自然也传到了林若曦耳中。
她本就因楚星辰的失踪而心绪不宁,又听闻李有财如此肆无忌惮,践踏学府法度,残害同门与百姓,心中那股正义感与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她径直找到了自己的父亲,希望能借助家族的力量制止李有财的恶行,整顿风气。
然而,一向疼爱她的父亲,在听完她的诉说后,却只是久久沉默,最终叹了口气,屏退左右,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若曦,你的心思为父明白。但此事,牵涉甚广,并非一个李有财那么简单。其背后是姚家、田家甚至学府内部某些人的利益链条。这里面的水,太深了。贸然插手,恐引火烧身,甚至为我林家招来祸事。有些事情,……并非非黑即白。”
父亲的话语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林若曦心中的部分火焰,却带来了更深的无力与迷茫。
她看着父亲那双透着疲惫与无奈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世界并非她想象中那般简单纯粹。
不知为何,在这种无力与困惑中,她的脑海中却下意识地浮现出楚星辰那双平静却倔强、仿佛永远不愿向强权低头的眼眸。
“若是他在……他一定会管吧?”
这个念头莫名地浮现出来,如此自然而然。
那个看似冷漠孤傲的少年,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敢于直面一切的勇气和……纯粹。
可是,楚星辰到底去哪了呢?
自从那日他不打招呼离去后,已经快三个月了,音讯全无。
难道真的如传言那般,他因为畏惧生死对决,逃到后山禁地去了?
不会的!
林若曦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认识的楚星辰,绝不会是这样一个贪生怕死之徒!
杂役堂的人也曾来询问过几次,都被林若曦以“育药堂另有差事派遣,需借用楚星辰一段时间”为由,强行搪塞了过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他隐瞒,或许是不愿相信他就这样死了,或许是心底还存着一丝莫名的期待,又或许……只是想保留一个希望。
然而,随着三个月之期日益临近,与李有财的生死战约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若到时楚星辰仍未出现,按照学府规矩,便视作怯战弃权,后果不堪设想。
李有财绝不会放过这个名正言顺发难的机会。
林若曦独自站在听雨苑的花圃中,望着楚星辰曾经居住的那间空荡荡的厢房,手中无意识地揉捏着一片血精草的叶子。
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带来一丝凉意。
“楚星辰……你到底……还活着吗?”
她低声轻语,声音中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担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夜色渐浓,笼罩了学府,也笼罩了沧州城外的累累矿洞。
而在那无人知晓的秘境深处,一双蕴含着冰冷星芒的眼睛,骤然睁开。
时机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