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龙随烟霞去天庭游玩了不过一个时辰,没想到回来发现金陵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
子龙的心情较去时平静祥和了很多,可回来发现他的师弟和师妹已经经手查案子了,他又一下子紧张起来。
他跟随世雄学习的时间并不长,现在又有一个月的差距,子龙有些着急了,恨不能立刻了解案子的详情。
事实上,世界离了谁都照样转,金陵城并未因少了这位詹府公子而沉寂。对詹仁杰与王青萍而言,这却是他们正式踏上侦案之路的开端。
话说那日,世雄被琅琊潘氏的潘三爷请入府中。潘氏以对外贸易起家,名下有多艘画舫游弋于秦淮河上,专司接待往来外商,既是风雅之地,亦是重要的商业交际场所。
潘三爷面色凝重,屏退左右,对世雄低语:“詹都尉,我名下‘亮音画舫’出了命案。头牌乐妓柳如丝,昨夜在香闺中暴毙。表面看是饮了毒酒,死得悄无声息。”
他顿了顿,脸上尽是顾虑:“此事我不敢声张报官。画舫声誉重于性命,一旦官府介入,闹得满城风雨,那些讲究身份的客商谁还敢来?故而想请詹都尉私下查明原委。若只是寻常情杀、仇杀,我们再作计较;若……牵扯复杂,便悄无声息地处理了罢。毕竟,一个乐妓的性命,终究是小事。”
世雄听出潘三爷话中的凉薄,但深知此类风月场所命案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沉吟片刻,心中已有了计较。回到詹府,他将此案作为对仁杰和青萍的首次考验。
“仁杰,青萍,”世雄肃然道,“潘家画舫一案,子龙不在家,你二人可代为师先行查探。记住,细心观察,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有任何情况,不可自专,随时来报我。”
虽说只是探查,但这是子龙与世雄都不在的情况下,需要他们独立应对的第一桩案件。两人既感压力,又觉兴奋。
亮音画舫依旧灯火辉煌,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仿佛昨夜的死亡从未发生。仁杰与青萍假扮成慕名而来的富家子弟与妹妹,在潘三爷的安排下,得以登船查探。
柳如丝的香闺已被暗中封锁。房间内陈设雅致,残留着淡淡脂粉香气。
死者确如潘三爷所言,神态安详地伏在琴案上,若非唇边一丝不易察觉的青紫,几乎像是睡去。案上摆着一只精致的白玉酒杯,残留着半杯琥珀色的酒液,后经世雄查验,确认内含剧毒“相思子”(即鸡母珠毒素,微量即可致命)。
初步询问画舫众人,线索很快指向一人——乐师“李三弦”。
他是柳如丝的琵琶师父,画舫的老人都知道,柳如丝自小就跟随李三弦学艺,视他如父如师,极为敬重。但据一名侍女透露,案发前夜,两人曾在柳如丝房中发生激烈争吵。
“李师傅平时很温和的,那天不知怎么了,声音很大,好像……好像是为了什么谱子……”侍女回忆道。
顺着“谱子”的线索,青萍细心搜查了柳如丝的妆奁暗格,发现了一本纸张泛黄、字迹古朴的《霓裳破阵乐》残谱。懂些音律的青萍认出,这确是失传已久的唐代名曲,价值连城。
与此同时,仁杰带人暗中搜查了李三弦位于画舫底舱的住处。结果令人震惊:不仅搜出了与毒杀柳如丝同源的“相思子”毒药,更在他枕下找到了《霓裳破阵乐》的另一部分残谱!
动机、物证似乎俱全。李三弦因觊觎弟子手中的绝世古谱,索要不成,愤而下毒——一个看似完美的闭环。
潘三爷得知后,当即拍板:“看来就是这老小子见财起意!把他捆了送官,案子就算了结!”他急于平息事端,恢复画舫“清白”的名声。
然而,仁杰与青萍却觉得此案过于顺理成章。尤其是那瓶在李三弦处搜出的毒药,仿佛就是等着人去发现一般。
“师傅教导,凡过于完美之局,必有人为雕琢之痕。”仁杰沉吟道。
“不错,”青萍接口,“李三弦若为夺谱而杀人,得手后为何不将两份谱子一并带走,反而留一份在柳如丝处,另一份藏于自己枕下?这不合常理。而且,他一个清贫乐师,从何得来这等罕见剧毒?”
为求真相,两人决定冒险深入。
青萍自恃聪慧,又占了女子身份的便利,便想出一条计策——她用轻纱遮去大半容颜,换上一套缀满金铃的波斯露脐舞衣,趁着夜色混入了画舫的舞姬之中。
灯光迷离,她随着乐声生涩地摆动腰肢,金铃叮当作响,却始终未能引来多少目光。台下客商们饮酒谈笑,对她这略显僵硬的舞姿反应平平。
正当青萍暗自焦急时,乐声忽转激越。另一道火红的身影旋风般跃上舞台——那是一个高挑曼妙的波斯舞女,同样的露脐装束,却穿出了截然不同的风情。
但见那舞女一个起手式便勾魂摄魄,回眸时眼波流转如春水荡漾。她手臂柔若无骨,腰肢扭动似蛇,臀部随着鼓点大胆地摇摆,腰间的金铃哗楞楞响成一片欢快的急雨。
每一个眼神、每一次转身都恰到好处,将异域风情演绎得淋漓尽致。台下顿时炸开一片喝彩,赏钱如雨点般抛上台来。
台上的“波斯舞女”眼波流转,每一个扭腰、每一次击掌都精准地撩动着台下看客的心弦。
她的舞步热情奔放,与方才青萍那略显生涩的表演形成了鲜明对比,将现场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青萍在后台角落,看着台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惊得几乎忘了呼吸。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个风情万种、腰肢软得像没骨头的舞女,与那个小滑头詹仁杰联系起来!
一曲终了,满堂喝彩,银钱和打赏如雨点般抛向舞台。“波斯舞女”微微躬身谢礼,眼神妩媚地扫过台下,随即在众人意犹未尽的欢呼声中,踩着摇曳的步伐退入后台。
一进后台,避开众人视线,“她”立刻拉起还有些发懵的青萍,闪进一间堆放杂物的舱室。
“仁杰?!真是你?!”青萍压低声音,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时间紧迫,”“仁杰”——或者说,此刻仍是那个眼神灵动的“舞女”——用刻意压低却难掩清亮的声音快速说道,“我方才在台上看得清楚,坐在东南角那个穿蓝绸衫、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是这里的常客,据观察与柳如丝和李三弦都相熟。而且,我跳舞时,他一直盯着我腰间的铃铛,眼神不对,似乎对这类异域饰品格外敏感,或许是个突破口。”
青萍这才注意到,仁杰虽然卸去了部分浓妆,但眼线勾勒出的轮廓依旧让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深邃,配上这身火辣舞衣,冲击力实在过于强大。她强忍住笑意和惊叹,努力将注意力拉回案情:“好,我们这就去会会他。”
片刻后,换回常服的青萍和仁杰(此刻他已快速擦掉大部分妆容,但眉宇间仍残留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媚意”)出现在那位蓝绸衫客人面前。
仁杰恢复了平日的沉稳语调,只是偶尔流转的眼波还带着些许方才的“职业习惯”,让那客人看得一愣一愣。
青萍巧妙地将话题引向柳如丝,提及她生前似乎对波斯饰品也很感兴趣。蓝绸衫客人果然打开了话匣子:“可不是嘛!柳大家最爱收集些小巧精致的异域金铃,说是音色特别。前些日子,她还托我打听过哪里能弄到纯度极高的‘相思子’……唉,谁能想到,她竟是用来……”
“相思子?”仁杰眼神一凛,与青萍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正是毒死柳如丝的剧毒名称!但柳如丝为何要主动寻找此物?
这条线索极为关键!柳如丝自己寻找毒药,这与他们之前推断的“他杀”产生了矛盾,是自杀?还是她替别人寻找?亦或是有人利用了她的这一行为?
借着这条线索,他们顺藤摸瓜,最终查明了真相:柳如丝确实曾因好奇和收藏癖好,托人打听过“相思子”(当时她可能并不知道其毒性如此剧烈),而这一行为被那个骗子“赵公子”利用。他不知从何处弄来了毒素,并巧妙地将购买渠道的线索指向了柳如丝自己,制造了她“主动求毒”的假象,而后在酒中下毒,并在事后将剩余的毒药藏入李三弦房中,完成嫁祸。
他们探访到此时,恰逢子龙归来,听青萍讲述这段离奇经历时,表情可谓精彩纷呈。
“等等……”子龙掏了掏耳朵,脸上写满了怀疑,“你说……那个迷倒全场、腰肢比水蛇还软的波斯舞女……是仁杰?!”
他猛地转头看向旁边一脸憨厚、正襟危坐的仁杰,实在无法将这两个形象重叠在一起。
青萍忍着笑,郑重地点点头:“千真万确!你当时是没看见,仁杰那个眼神,那个腰功,那个抖臀……啧啧,连画舫里真正的波斯舞娘都自愧不如,追着问他是在哪儿学的艺呢!”
仁杰被说得耳根通红,讷讷地解释道:“……在牢里的时候,张五哥有一门独家密术……就是易容术,可以修改人的容貌和体态……案情需要,不得已而为之,实在是……”
子龙看着仁杰那窘迫又认真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拍案大笑,几乎直不起腰来:“我的天!詹仁杰啊詹仁杰!你真是深藏不露啊!看来咱们这侦案小组,以后是不愁没有混入各种地方的法子了!”
从此,“波斯舞女”仁杰高娃的传说,成了这个小团队内部经久不衰的笑谈。而仁杰则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听到波斯音乐,都会下意识地脸色微僵。
接下来数日暗访,拼凑出的李三弦的形象更是与其“谋财害命”相去甚远。
“波斯舞女”仁杰高娃跟舞女们达成了一片,仁杰高娃说自己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一个女孩儿,有一颗热爱舞蹈的心。其他舞姬们纷纷表示理解和同情,安慰他说:坚持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表演好每一场舞蹈,自己开心最重要!
在画舫跳舞之际,仁杰高娃带着舞蹈平平的青萍,每天进行高强度的舞蹈训练,晚上还要表演三场舞蹈群舞。此外,仁杰高娃还要表演一场独舞。
当然,这样勤奋练习舞蹈的收获就是两个人的舞技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同时,他们也获得了很多重要的信息。
在众人描述中,李三弦是个技艺精湛却性情孤高的琴师,将毕生心血倾注于琵琶,对柳如丝这个天赋异禀的弟子更是视如己出,常将自己珍藏的曲谱倾囊相授。“他待柳姑娘,真如父亲一般,有时比父亲还严厉,但也最是心疼。”一位老乐工叹道。
“柳姑娘虽然琵琶弹得好,但性子比她师傅还孤傲,平时除了李师傅,她几乎不与我们舞姬说话。”
“但她的琵琶弹得确实好,所谓一音起,万籁俱寂,说的就是柳姑娘的琵琶了。”
“她连我们这些平时常见面的姐妹都不搭理,更不要说客人了,即使客人打赏,要她去陪酒,她也是拒绝的,绝不应酬。”
而关于柳如丝,一个隐藏的故事渐渐浮出水面。
“可是,这半年来,一个姓赵的公子常常来找她。”
原来柳如丝早已厌倦欢场,心生去意,并与一位常来听曲的年轻绸缎商赵公子互生情愫,甚至已计划在花魁大赛后赎身私奔。
李三弦和柳如丝师徒在画舫签了合同的,演奏时间是五年,五年之内不准离开亮音画舫,违者需赔付双倍薪酬。
除了不能随便离开画舫,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李三弦根本看不上赵公子。
“那晚李师傅与柳姑娘争吵,我隐约听到……”一名与柳如丝交好的舞姬回忆,“李师傅似乎在极力劝阻,说什么‘此人油头粉面,心术不正’,‘绝非良配’,‘莫要被他骗了钱财感情’……柳姑娘当时很激动,反驳说李师傅看不起她的出身,阻她幸福……”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个神秘的赵公子。
仁杰与青萍立刻通过陈志伟的关系,暗中调查此人。结果令人心惊:所谓的“绸缎商赵公子”根本是子虚乌有,其人真实身份是一个混迹于风月场所的拆白党(诈骗团伙成员),专以甜言蜜语迷惑欢场女子,骗财骗色后便消失无踪。已有数名女子受害。
那么,毒到底是谁下的?是这位诈骗犯赵公子?还是痴情的柳如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