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砖面上滴落,一滴接着一滴。陈岩已经走到事发地前,蹲下身查看那名弟子的伤口。刀口不深,但位置在右臂内侧,靠近经络,若再偏半寸可能影响魂力运转。他抬眼看向旁边教官:“止血,送医阁,记录事故原因。”声音平稳,没有起伏。
教官立刻上前处理。陈岩站起身,扫视周围弟子。所有人安静站着,呼吸比刚才急促,眼神里有紧张也有自责。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训练才刚开始,就有人出事,像是某种预兆。
“谁练到最后,谁活到最后。”他说,“但我不需要你们用命拼。”语气加重,“安全第一,动作规范。再有类似失误,停训三天。”
没人说话。队伍重新列好,有人低头检查自己的武器握法。秩序恢复了。高强度的训练不能停,但也不能失控。他转身准备离开时,看见马红俊从外围走来。对方额角带汗,衣服后背湿了一片,显然是刚结束一轮指导。两人对视一眼,陈岩微微颔首,示意他跟上。
主殿偏厅的门关上了。陈岩走到墙边,手指按在符阵节点上,启动隔音结界。这是最近新加的规矩,任何情报交接必须确保无外泄风险。他倒了杯水递给马红俊,自己没喝。
“说吧,什么情况?”
马红俊接过水杯,没喝,放在桌上。“我联系上了以前在火龙城混时的一个老线人,叫‘灰雀’,专跑黑市消息。”他压低声音,“他说武魂殿最近在暗中调集三支精锐魂师团,目标直指我们。”
陈岩站在桌旁,没动。
“更关键的是,”马红俊继续说,“比比东那边传话,嫌千仞雪太冒进,说她打草惊蛇,现在想亲自接手。”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陈岩闭上眼,脑海里自动调出系统记录的数据:上次夜袭的敌人撤退路线、魂力残留时间、攻击节奏的变化节点。他把这些和马红俊带来的情报交叉比对。数息后睁开眼,瞳孔泛起金光。
“比比东不满……这是破局点。”他开口,声音低而稳。
马红俊看着他。“你是说,她们内部有问题?”
“不是问题。”陈岩纠正,“是裂痕。千仞雪急于立功,比比东忌惮失控。一个想快,一个求稳。她们不是铁板一块。”
他走到桌前,拿起笔在纸上画出两条线,一条标“千仞雪”,一条标“比比东”。前者箭头指向唐门,速度标记为“急”;后者线条缓慢,方向未定。
“如果这个线人说的是真的,那么接下来的动作不会是全面进攻。”他分析,“而是压制与接管。比比东不会容忍女儿擅自发动战争规模的行动,尤其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
马红俊点头。“所以她可能会先清理千仞雪的人?”
“不一定清理,但一定会削弱她的控制权。”陈岩放下笔,“这意味着,武魂殿的指挥系统会出现短暂混乱。命令重叠,执行迟缓,甚至可能出现两股力量互相牵制的情况。”
他看向马红俊。“这个‘灰雀’,你能再联系到吗?”
“能,但得等两天。他现在躲在北岭地下集市,不敢露面。”
“让他继续盯着东部联络节点。”陈岩说,“特别是千仞雪直属部队的调动频率和补给流向。如果有异常增兵或通讯中断,立刻回报。”
马红俊记下指令,站起身。“我去安排加密信道。”
“等等。”陈岩叫住他,“告诉他是最高优先级,代号‘断线’。一旦触发,直接发红色预警符。”
马红俊点头,开门离开。门关上的瞬间,隔音符阵自动复位。
陈岩没动。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窗边。窗外是演武场,夕阳斜照,地面映着长长的影子。那些还在加练的弟子动作比白天利落了许多。有人摔倒了,立刻爬起来继续。砖石上有新的划痕,也有干掉的血迹。
他取出通讯符,在上面输入一条指令:“加强夜间监听频率,重点关注武魂殿东部联络节点。”按下确认键,符箓一闪,信息发送成功。
他知道,真正的战争不只是正面交锋。情报、时机、对手内部的矛盾,都是可以利用的武器。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那条裂痕变大。
如果能让比比东相信千仞雪已经失控,甚至威胁到整个计划的稳定性……哪怕只是一刻钟的迟疑,都足够他们做出反应。
他低声自语:“如果我们能让她们内斗……”
夜风吹进门缝,轩辕剑鞘轻轻响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外面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只有远处还有人在练习基础剑式。一声接一声的碰撞声传来,像是某种节奏。
他的手搭在剑柄上,掌心感觉到金属的凉意。刚才处理伤员时,他的右手沾到了血,现在还没洗。血已经干了,黏在指缝里。
他想起上一次战斗结束后的场景。俘虏交代的内容、残片上的标记、敌人的撤退信号弹轨迹。所有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个方向:武魂殿的行动比表面看起来更复杂。千仞雪只是前台,背后还有更大的布局。
而现在,这个布局出现了裂缝。
他站在原地没动,望着远方山脉的轮廓。天快黑了,山影越来越浓。他的身影映在窗框上,像一把竖立的剑。
医阁那边传来脚步声,是刚才受伤的弟子被送回来了。他听见教官低声汇报:“伤口已处理,无感染迹象,明日可恢复轻量训练。”
陈岩点头,没说话。
他知道这些人不会停下。也不会退。他们正在变强,虽然慢,但每一步都踩得实。
他也必须更快做出决定。
比比东不满千仞雪,这件事如果属实,就必须尽快验证。他需要更多证据,而不是单靠一个线人的话就改变战略。但也不能完全忽视。
他再次打开通讯符,调出内部名单。有几个名字闪烁红光,是之前排查出的可疑人员。他把其中三个移到待审位置,准备明天亲自过问。
同时,他在防御部署图上做了调整。北侧岗哨增加一组轮值,南墙地下埋设新的感应符阵,主殿密室的封印强度提升一级。
做完这些,他把符箓收好,走向门口。
外面的天彻底黑了。演武场只剩下几盏魂导灯亮着。仍有弟子在练习,动作重复,单调却坚定。没有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和武器挥动的声音。
他走上高台,站在边缘。风比刚才大了些,吹动衣角。剑鞘轻晃,发出细微的金属声。
他望着远处的山,脑子里还在推演各种可能性。如果比比东真的要接管行动,她会怎么做?是从内部施压,还是直接派兵?有没有可能借其他势力之手打压千仞雪?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但他知道,下一步必须小心。
他不能赌错。
也不能等太久。
因为敌人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夜风吹起发丝,露出左眉骨那道细疤。他的手一直搭在剑柄上,指尖还能感觉到干涸血液的粗糙感。
远处,一名弟子在练习剑式十三变的第一式。平刺,收剑,再平刺。动作生硬,但坚持了一遍又一遍。
陈岩看着,没说话。
他知道,明天还要继续训练。还要继续查内鬼。还要等线人的下一次消息。
但现在,他只想站一会儿。
剑鞘又响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