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嘉见她喜欢,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姨母喜欢就好,我还怕自己手艺不精,做不出您记忆里的味道呢。”
沈玉蓉又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似是在回味那久远的时光,半晌才轻声道:“沈大哥当年做花生酥时,总要在糖霜里多掺一把炒熟的白芝麻,说这样吃起来更香。你方才说做这点心,我心里还嘀咕,如今的花生酥哪有当年的味道,却不想你竟连这点细微的讲究都做了出来。
许是你父亲在天有灵,知道你要做给我尝,便在梦里悄悄教了你这些罢。”
许清嘉听她这般说,眼底的光微微晃了晃,伸手将食盒往她手边又推了推:“姨母喜欢便多吃些,我做了许多呢。”
沈玉蓉点点头,将手中的花生酥轻轻放回食盒,目光落在那金黄的梅花酥上,像是透过这小小的点心,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在灶台边忙碌的身影。
她拿起一块,用指尖轻轻捻去上面沾着的一点糖霜,声音里带着几分怀念:“这些花生酥我要带回燕京。”
“回燕京?”许清嘉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姨母离开开宁州了吗?”
沈玉蓉指尖摩挲着食盒边缘,眼尾的细纹在暖光里愈发柔和:“是啊,我此次来宁州本就是皇后设计安排的,这段时日太子风头正盛,她怕我留在京中碍了她的眼,便寻了个由头将我支到这偏远之地。”
许清嘉有些担忧,她放下手中的茶盏,指节因微微用力而泛白,目光落在沈玉蓉鬓边那根半旧的银簪上,轻声问道:“那如今回京,皇后那边……可会再生事端?”
沈玉蓉笑着抚了抚鬓角,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却又很快化为淡然:“如今的皇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处处提防我的深宫妇人了,她的心思全在太子身上,我身后有国公府撑腰,只要我安分守己,她倒也不会特意与我为难。”
说罢,她拉过许清嘉的手,看着她身上的伤,“只是你,我实在放心不下……”
许清嘉反手覆上沈玉蓉微凉的手背,指尖轻轻捏了捏那截纤细的手腕,唇边漾开一抹浅淡却坚定的笑意:“姨母莫要担心,宁州还算得上是太平,我现在也入了商署,也能凭自己的本事立足。”
“好,你这孩子跟婉娘当真是像,骨子里都带着股不服输的韧劲。”沈玉蓉望着她清亮的眼眸,想起婉娘当年在困境中依旧挺直脊背的模样,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涩。
“对了……”她正了正神色,“我与你相认的事情,还有你母亲当年之事,切不可对外声张半分。尤其是在宁州这地界,人多眼杂,保不齐就有与当年旧事牵扯的人,若是被人知晓你的身份,恐怕会引来杀身之祸。
你母亲当年的事牵连甚广,如今京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你只需安心在宁州过好自己的日子,莫要去探寻那些过往的恩怨,这才是对你,对九泉之下的你母亲最好的交代。”
许清嘉轻轻点头,“姨母,我记下了。”
沈玉蓉顿了顿,将自己头上的一支碧玉簪轻轻拔下,递到许清嘉面前。那簪子成色温润,簪头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白玉兰,花瓣边缘还泛着淡淡的荧光,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这簪子你拿着,官府人人认得,往后你在宁州行事也会方便些,对外就说,你为我做了顿饭,我很是欢喜,便将这簪子赠予你了。”
许清嘉望着那支碧玉簪,指尖微颤,“谢谢姨母。”
她指尖轻轻抚过簪头的白玉兰,冰凉的玉质却仿佛带着一丝暖意,那暖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底,让她在这陌生的宁州地界,第一次感受到了血脉相连的牵挂。
沈玉蓉见她接过簪子,眼中闪过一丝释然,“这些年,我没能在你身边照顾你,此番才相聚了几日又要离别,心中实在有愧。
好在你如今已平安长大,性子沉稳,想来独自在宁州也能好好生活,只是这世道险恶,凡事需多留个心眼。”
说罢,她又招了招手,很快就有一个丫鬟走来,托盘上端着几个锦盒。
沈玉蓉示意丫鬟将锦盒放在桌上,轻轻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一叠整齐的金锭子,上面还覆着一沓厚厚的银票。
“这是些金银细软,你在这宁州做生意,总要有些银钱傍身。”
许清嘉连忙摆手:“不,姨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沈玉蓉却按住了她的手,眼神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傻孩子,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见外的话。”
不等许清嘉说话,她又打开另外两个锦盒。
锦盒里面是两整套做工十分精细的头面,一套是赤金点翠嵌红宝石的,凤凰展翅的造型栩栩如生,尾羽上的细小珍珠随着锦盒的晃动轻轻摇曳,流光溢彩。
另一套是累丝嵌东珠的,银丝细如发丝,层层叠叠织成缠枝莲纹样,正中那颗东珠圆润饱满,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沈玉蓉拿起一支赤金点翠的凤钗,轻轻插入许清嘉的发间,端详着笑道:“你生得这般好模样,配上这些头面才不算委屈。往后你总是要成家的,那时候我不一定能亲自为你添置嫁妆,这些便算是姨母提前为你备下的心意。你且收着,莫要再推辞了。”
她放下凤钗,又从第三个锦盒里取出一只通体莹润的玉镯,触手温润,水头十足,一看便知是上品的羊脂白玉。
沈玉蓉执起许清嘉的手腕,将玉镯轻轻套了进去,大小竟刚刚好,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
玉镯贴着肌肤,带来一丝清凉的暖意,许清嘉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温润的质地,以及姨母指尖残留的温度。
“这是你阿娘当年赠予我的,我这些年一直把它当作一个念想,如今交到你手上,也算是物归原主,往后带着这镯子,就当是你阿娘赠予你的。”
她望着沈玉蓉眼中真切的关怀,心中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句哽咽的“姨母……”。
沈玉蓉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姨母只盼你往后能平安顺遂,得遇良人,过上安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