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嘉的心猛地一跳,指尖微微蜷缩起来,目光落在那枚绣工精致的香囊上,仿佛透过那细密的针脚,能看到母亲温柔的眉眼。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香囊,入手是柔软的锦缎,带着一丝岁月沉淀的温润。
香囊的边角绣着几枝素雅的兰草,她轻轻摩挲着,眼眶微微发热,低声问道:“里面……会是什么?”
陶妈妈拍了拍她的手背,眼中满是鼓励:“打开看看便知道了,这是你娘亲的心意,也是老爷的期盼。”
说罢,她便起身走到窗边,轻轻将半开的窗棂关好,“夜里风凉,仔细别又受了寒。娘子慢慢看,老身先回屋歇着了,有事您再唤我。”
说罢,便轻手轻脚地带上了房门,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屋内那捧着香囊出神的姑娘。
月光透过窗纸映在许清嘉的侧脸上,她指尖捏着那枚兰草香囊,指腹一遍遍摩挲着边缘的绣线,仿佛要将那冰凉的锦缎捂出温度来。
香囊里的东西隔着布料微微硌手,不知是什么。
她解开上头的丝线,将香囊轻轻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半块断裂的玉佩,玉佩色泽温润,断裂处却依旧能看出当年雕琢的精致纹样,一侧刻着半朵残缺的并蒂莲。
许清嘉指尖抚过断裂的边缘,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块玉佩她好像在哪处见过,但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无奈之下她只好先放下玉佩,取出香囊内的另外一纸书信。
信纸是泛黄的暗纹宣纸,边角微微卷起,仿佛被人摩挲过无数次。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墨迹因年代久远而略显浅淡,却依旧能辨认出那娟秀清丽的字迹,正是父亲遗物中那封信件一样的字迹。
信中没有长篇大论的叮嘱,只寥寥数语,却字字滚烫:
吾儿阿念亲启,见字如面。
阿娘有自己的使命需要去完成,此间一别,怕是难再相见,遂只能将你托付于昔年挚友。
你不必寻我,亦不必念我,只需平安顺遂,得一良人相伴,安稳度日,便是阿娘此生最大的心愿。
这半块玉佩,原是一对,你父亲持其一,我持其二,本是定情之物。
如今将你父亲的这块交予你,愿他在天之灵能够保佑你一生无忧,岁岁安康。
看着信件上娟秀的字迹渐渐模糊,许清嘉的指尖不知何时已沁出了薄汗,紧紧攥着信纸的指节微微泛白。
所以说,她真的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若是说先前还有些许的侥幸,此刻
那侥幸便如被戳破的纸灯笼般彻底消散了。
她望着那半块断裂的玉佩,又低头看了看信上的字句,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母亲口中的“使命”究竟是什么?
父亲在天之灵又是何意?是在她出生前后她的生父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无数疑问像藤蔓般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的手紧紧攥着手里的玉佩与信件,想着这几日一定得去一趟那秀玉山庄了。
一夜无眠。
天刚蒙蒙亮,许清嘉便起身梳洗妥当,将那半块玉佩信件与父亲的遗物一同装进匣子里收好。
刚推开门便见廊下的石板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寒气裹挟着草木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
她拢了拢身上的素色夹袄,正想往外走,就见陶妈妈走了过来,还满脸担忧的说道:“啊呀,娘子怎的下床了,这才躺了一日,你身上还有伤呢!”
许清嘉勉强扯出一抹浅笑,声音带着未散的倦意:“陶妈妈放心,我缓过来些了,整日窝在床上倒也闷得慌,想着去出来走走,透透气。”
陶妈妈见她神色确比昨日好了些,只是眼下还有淡淡的青影,便不再多劝,只转身回屋取了件厚氅给她披上:“外面风大,披上这个,仔细着凉。”
许清嘉接过氅衣拢在身上,绒毛柔软,“这件大氅是从哪来的?”
她看着这氅衣的毛色油光水滑,针脚细密平整,领口处还绣着一圈暗纹的云纹,样式虽不张扬,料子却瞧着极为贵重,不像是府里寻常的冬衣。
陶妈妈帮她系好衣襟上的玉带,笑道:“这是昨日裴公子差人送来的,让娘子务必穿着,莫要再受了寒。”
许清嘉指尖抚过那圈云纹暗绣,心头泛起一阵暖意,仿佛那绒毛的柔软都顺着指尖蔓延到了心底。她望着陶妈妈,轻声道:“他倒是细心。”
陶妈妈笑着点头:“可不是嘛,裴公子待娘子的心意,真是半点都藏不住。”
刚到前堂,就瞧见胡大叔带着阿香一块来了。
许清嘉笑着迎了上去,“你这丫头,怎么这一大早就来了?”
阿香赶忙走到她身边,有些心疼地看着她那只受伤的手臂:“许姐姐,我听阿爹说你受了伤,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天不亮就催着他带我过来了。”
胡大叔也开口道:“这丫头,非嚷着要过来瞧瞧你,你婶子也担心,我就索性让她跟着过来了,你们聊,我去后厨备菜了。”
许清嘉闻言心中一暖,忙拉着阿香的手柔声道:“不过是些皮外伤,已经好多了,倒是让你们这般挂心。”
她瞧着阿香冻得微红的鼻尖,忙让陶妈妈沏热茶来。
“对了,上次你带回去的那块料子,婶子可喜欢?”许清嘉问道。
阿香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喜欢得紧呢!我阿娘说那料子摸着比天上的云彩还软和,我已经将料子裁了出来,这几日想着就把它做出来,好让阿娘穿上。”
许清嘉看着面前满眼笑意的阿香,心中不忍有些酸涩,她也听胡大叔说了,婶子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
想起初见阿香时,她还是个无法接受母亲身患重病的孩子,整日躲在角落里偷偷抹泪。
如今她却能够坦然面对母亲的病情,甚至主动学着为母亲缝制衣裳,用自己的方式给予温暖与慰藉。
她的眼神里少了往日的怯懦,多了几分坚韧与担当,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许清嘉望着她,心中百感交集,既欣慰于她的成长,又心疼她过早承担起这份沉重。
“许姐姐,我阿娘还说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想你想的紧呢。”
阿香说着便亲昵地挽住许清嘉的胳膊,眼底满是真切的期盼。“这几日天气难得放晴,日头也暖融融的,阿娘说若是许姐姐得空,不如去家里坐坐,前些日子家里晒了许多柿饼,说要给你尝尝鲜呢。”
许清嘉笑着点点头:“好啊,等我这几日伤势再好些,便同你一道回去看看婶子。”
“嗯嗯!”阿香开心的连连点头,随后,她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赶忙开口:“许姐姐,你知道风云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