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仕年擦了擦额角的汗,苦着脸道:“回大人,这些人嘴硬得很,下官用了些法子,他们也只肯承认自己是小打小闹的盐贩,对背后之事一概否认。尤其是这个刀疤脸,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头目,其余的人也都指认他,像是早就串好了口供一般。”
裴砚卿冷哼一声,指尖在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在这死寂的地牢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那些囚徒的心上。
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到刀疤脸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便是头目?”
刀疤脸身体一颤,不敢抬头,声音嘶哑地应道:“是……小人便是……”
“哦?”裴砚卿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一丝嘲讽,“据我所知,盘踞在怀安府的盐枭‘独眼龙’手段狠辣,从不轻易露面,何时轮到你这等货色当头目了?”
刀疤脸闻言,脸色骤然煞白,额头青筋暴起,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名字惊得方寸大乱。
裴砚卿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脚下轻轻一碾刀疤脸的手背,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地牢中炸开。“说,独眼龙在哪?你们囤积的盐引藏于何处?”
他的声音如同寒冬腊月的冰凌,不带一丝温度,刀疤脸痛得浑身痉挛,冷汗浸透了衣衫,牙关紧咬着似乎还想顽抗。
裴砚卿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深邃如潭,仿佛能洞悉人心最深处的隐秘。
地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刀疤脸压抑的喘息声和铁链偶尔碰撞的轻响。
片刻后,裴砚卿缓缓蹲下身,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力:“你以为咬紧牙关就能护住背后的人?可你想过没有,你的妻儿还在城外的庄子里等着你来。若你今日不肯说实话,明日他们怕是就要流落街头,尝尽世间苦楚了,你可有为他们想过!”
这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刀疤脸的心上,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与挣扎,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看着裴砚卿那双冰冷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他知道,眼前这个人说得出就做得到。
他的妻儿是他唯一的软肋,他可以不顾自己的生死,却不能让他们跟着自己受苦。
“你……你把他们怎么样了?”刀疤脸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那双原本凶狠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死死盯着裴砚卿,仿佛想用眼神将对方洞穿。
他的身体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铁链在地上拖曳出刺耳的声响。
“哼,你可知独眼龙让你顶罪,为了不有后顾之忧,早就派人准备对你的妻儿动手,若不是我家大人提前派人暗中保护,此刻他们恐怕早已遭遇不测。”
雅奇冷声开口,声音锐利如刀,“你如今还执迷不悟,甘愿做那替死鬼吗?”
刀疤脸闻言如遭雷击,猛地看向雅奇,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不……不可能!龙爷说过会保我妻儿平安的!”
“保?”裴砚卿嗤笑一声,“他自身难保,如何保你?”
雅奇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独眼龙早已带着盐引和心腹连夜潜逃,只留你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在此吸引官府视线,你还当真以为他会念及旧情,还不快从实招来!”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刀疤脸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他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嘴唇翕动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裴砚卿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现在说,还来得及。独眼龙的去向,盐引的藏匿之处,你若如实招来,本官可保你妻儿周全,还能给你留条活路。”
刀疤脸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亮,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铁链牢牢锁住,只能嘶哑着声音道:“我说……我说!独眼龙逃去了宁州,他说……他说那边有官府的大人物可以保住我们,那些盐引就藏在怀安城城外的青云寺后山,寺里的智善和尚是他的人,早就备好了船只接应。我们原本计划等风声过后,就从青云寺渡口出发,沿江南下,把盐引卖到百越去。”
他说着,豆大的汗珠混杂着泪水滚落,脸上满是悔恨与恐惧,“大人,我都说了,求您千万要保住我的妻儿,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裴砚卿眼神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并未立刻回应他的哀求。
他转身对似笑非笑的看着那边庄仕年和许永怀挤作一团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这两位地方父母官,平日里在百姓面前摆足了官威,此刻面对阶下囚招供的惊天秘密,却吓得连站都站不稳,活像两只受惊的鹌鹑。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地牢里每个人听清:“庄大人,许县令,宁州府的‘生意’都这般明目张胆地做到怀安地界来了,你们二位平日里究竟是如何治理地方的?连私盐贩子都能勾结官府要员,将盐引囤积转运之事做得如此滴水不漏,若不是此次人赃并获,怀安百姓还要被蒙蔽到何时?”
庄仕年和许永怀闻言,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连声道:“下官失职!下官死罪!求裴大人恕罪!”
裴砚卿冷哼一声,眼神扫过二人如筛糠般颤抖的身形,语气带着彻骨的寒意:“死罪倒不至于,但这渎职之罪,你们总难辞其咎!”
“大人息怒,下官这就立刻带人前往青云寺,封锁后山,搜出那些盐引,定不辜负大人的信任!”庄仕年连滚带爬地应着,额头上的冷汗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声音里充满了急切与惶恐。
许永怀也连忙附和道:“是是是,下官也即刻调派衙役,配合庄大人行动,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还不快去!”裴砚卿厉声喝道,语气中满是不耐。
庄仕年和许永怀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转身向外跑去,脚步踉跄,险些在门口绊倒。
雅奇见状,立刻对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几名侍卫迅速跟上,显然是要监视他们行事。
地牢内一时只剩下裴砚卿和几名亲卫,以及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刀疤脸。
裴砚卿走到墙边,目光落在火把跳动的光影上。
雅奇沉声道道:“主子,那现在是否要派人前往宁州,通知官府追捕独眼龙?”
裴砚卿指尖在冰冷的墙壁上轻轻划过,眸色深沉如夜,“不必,宁州那位‘大人物’既然敢插手此事,定会为独眼龙提供庇护,我们贸然追去,只会打草惊蛇。”
他顿了顿,声音冷冽如霜,“青云寺的盐引务必追回,至于宁州那边……传信给青轩让他盯紧章谦的动向,独眼龙敢往宁州逃,背后定有他这位知府大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