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卿提着染血的长剑走回来时，天已经蒙蒙亮。
她的身上溅上的点点血污，却丝毫不减他挺拔的身姿。
“回来了，回来了，太好了，天菩萨哟！”李大娘喜极而泣，连连双手合十。
许清嘉远远看见他的身影，不顾李大娘的阻拦，撑着身子就往门口跑，脚踝的伤在跑动中传来阵阵刺痛，她却浑然不觉，直到跑到他的面前才停下，声音带着哭腔：“你回来了……”
裴砚卿扶住她她，手臂收紧，将她牢牢护在怀里，低头看她时，眼底的冷冽早已被担忧取代：“我没事。”
他抬手拭去她脸颊的泪水，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
村长带着几个汉子清点战场，望着满地狼藉的沙滩，礁石边散落着断裂的弯刀、染血的头巾和几艘被烧毁的小船残骸。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海浪一遍遍冲刷着岸边的血迹，却冲不散这场厮杀留下的惨烈痕迹。汉子们沉默地搬动着海盗的尸体，将他们拖到远离村子远的海里抛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眼底却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村长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指捻起一撮混着沙砾的血土，叹了口气：这些畜生，总算是被打跑了。
“村长，方才那人是谁啊？”一个汉子问道：“身手这般好，连那海盗头头都打不过他。”
“他啊，是那天……”人群中一个汉子立马应声。
是那日同村长一起发现许清嘉他们的那个汉子。
村长给了他一个眼神，那汉子立马止住声。
“那是我老婆子家远房亲戚，从城里来看我们的，明日就要走了。”
村长敷衍着说完，才走到那个汉子身边，压低声音对他道：“他们的身份不便多说，总之是咱们村的恩人。今日多亏了他，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汉子闻言，纷纷点头，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与感激。
院子里，李大娘已经烧好了热水，端来干净的布巾让裴砚卿擦拭。
“这些海盗年年来犯，抢我们的粮食，今年多亏了你啊，孩子！”李大娘
眼圈泛红，握着布巾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裴砚卿接过布巾，应了声“举手之劳，大娘您收留我们，这是应该的。”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屋内。
许清嘉正站在门后，偷偷望着他沾了血渍的衣袖，指尖攥得发白。
他擦了把脸，将布巾浸入水盆，血水在水中晕开，他却像是没看见一般，只专注地擦拭着手上的污渍。
李大娘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海盗的恶行，说去年村里被抢走了半仓的粮食，还有个小伙子为了护着妹妹被海盗砍伤了腿，至今还瘸着。
许清嘉听着这些，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看向裴砚卿的背影时，眼神里多了几分庆幸。
她想起昨夜他孤身外出背影，若不是他，此刻的望海村或许早已被那些畜生……
正怔忡间，裴砚卿已擦净手走过来，见她望着自己出神，眉梢微扬：“在想什么？”
许清嘉回过神，慌忙移开目光，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没什么，就是觉得大家都没事儿……真好。”
他闻言轻笑。
等到村长领着乡亲们收拾那些尸体残骸，回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李大娘做了好大一盆吃食，见到当家的领着人回来，已经是热泪盈眶了。
“那群该死的海盗，总算是在我们手里吃了一次亏！”村长啃着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上的白面馒头，脸上满是解气的笑容，“往年他们来，咱们只能躲，今年有云谏在，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望海村应当是归属宁州府管辖，村子常年遭受海贼滋扰，官府就没有派人
派兵来清剿吗？”许清嘉端着碗粥，忍不住开口问道。
村里的汉子们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下去，一个络腮胡汉子重重叹了口气：“官府？别提了！前年海盗闹得最凶的时候，我们派人去宁州府报官，结果等了半个月，才来了两个游手好闲的衙役，收了咱们凑的银子，说回去禀报大人，转头就没了下文。”
另一个年轻些的汉子接话道：“前任知府老爷在的时候咱的日子也算太平，可这新上任的知府大人只知搜刮民脂民膏，哪里管我们这些海边小村的死活，上次去报官，衙役还说我们小题大做，说海盗不过是些小毛贼，让我们自己多加防备，防备？我们拿什么防备？手里的柴刀能敌得过他们的弯刀吗？”汉子越说越激动，将手里的粗瓷碗重重往桌上一放，粥水都溅了出来。
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行了，别说了，官府靠不住，咱们就自己靠自己，这次多亏了云谏，往后咱们更得把村子的防卫弄严实些，后山的石头墙得再砌高些，村口也得安排人日夜守着。”
许清嘉闻言，心里一阵沉重，她看着裴砚卿，见他只是沉默地喝着粥，眉头微蹙，显然也在思量着什么。
李大娘给众人添着粥，叹了口气道：“这世道啊，老百姓活着不容易。不过好在咱们村的人都齐心，总能熬过去的。”
吃完早饭，裴砚卿跟着村长去查看村子的防卫，许清嘉则留在家里帮李大娘收拾。
昨日那些海盗只是一小部分，并且他们损失了那么多人，日后必定还会回来报复。
裴砚卿过几日就要带着许清嘉离开，必定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村子。
他跟着村长走了一遍望海村，心里琢磨着怎么帮他们设下防守，以应对那些海盗。
望海村三面环海，只有北边靠着大山，村子依着山势而建，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脚下的平缓地带。
若想要设下防备，必须得先利用村子依山傍海的地形优势。
北面的山体陡峭，只需在几处关键隘口用巨石垒起矮墙，派专人值守便能阻断海盗从后山偷袭的可能；南面和东面的海岸线绵长，可在浅滩处埋设削尖的木桩，涨潮时木桩隐入水下，退潮时便露出锋芒，能有效阻碍海盗船只靠近。
村口是防御的重中之重，得用青石混合黏土砌起一道丈高的寨墙，墙顶铺设木板作为巡逻通道，再在寨门两侧搭建箭楼，配备强弓硬弩。
此外，还需组织村民日夜遣派一波人巡逻白天由熟悉地形的青壮年负责，密切留意海面动静与村口往来人员，一旦发现可疑船只或陌生面孔便立即示警。
夜晚则换成视力好、听觉敏锐的猎户，他们能在黑暗中凭借星象与风声判断异常，同时配备铜锣与火把，遇袭时可迅速鸣锣召集村民，火把既能照亮前路，也能对海盗形成威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