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拿着饼子的汉子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许清嘉,见她虽衣衫有些凌乱,但眉眼清秀,不像说谎的样子,便转头看向身后的同伴。
另一个汉子摸着下巴,嘿嘿笑了两声:“哦?还会做饭?正好老子吃这窝头快淡出鸟来了,你若真能做出些花样,换点干净水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敢耍花样,仔细你的皮!”
许清嘉心中一松,面上却依旧恭顺:“不敢不敢,小女子只求能换口水喝,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汉子将饼子往地上一扔,踢了踢旁边的一个女子:“让开点!”随即对许清嘉道:“跟我来!”
许清嘉深吸一口气,看了眼缩在角落的其他女子,用眼神示意她们稍安勿躁,然后跟着汉子走出了船舱。
外面是甲板,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海风带着咸腥味扑面而来。
不远处停靠着几艘大小不一的船只,桅杆林立,几个同样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正在甲板上搬运货物,见到许清嘉,都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
汉子将她带到船尾一个简陋的棚屋,里面只有一个土灶和一口豁了口的铁锅,旁边堆着一些干柴和几样蔫了吧唧的蔬菜,木桶里还有一尾蔫了吧唧的鲈鱼和一块有些发酸的豆腐。
汉子指了指这些东西:“就这些,你看着弄,要是做不好,有你好受的!”
许清嘉点点头,走到灶台边,先是仔细看了看那尾鱼,又摸了摸豆腐,眉头微蹙。
这鱼得就快死了,得赶紧处理,豆腐也有些变质,怕是难以下咽。
她转头对汉子道:“大哥,这鱼快死了,豆腐也不新鲜了,做出的吃食怕是味道不佳,不知船上可有水缸?我想先处理一下鱼,再看看能不能寻些葱姜去腥。”
汉子不耐烦地挥挥手:“水缸在那边,葱姜没有,但有些调料,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便抱臂靠在门框上,死死盯着她,生怕她跑了似的。
许清嘉走到水缸边,她一边慢慢搓洗着鱼身,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
这船看起来像是一艘货运商船,甲板上堆放的货物用油布盖着,看不清是什么,但从形状来看,似乎是些木箱。
船舷边刻着一个模糊的标记,像是一只展翅的海鸟。
“搞快点,磨磨唧唧的。”汉子不耐烦地催促着,脚在地上跺了跺,震得棚屋的木架都晃了晃。
许清嘉赶紧拿起刀,麻溜的动手,刮去鱼鳞,开膛破肚,动作麻利。
虽然没有葱姜,但她发现角落里有一小把芫荽,已经有些发黄,但总比没有强。
她将鱼头鱼尾剁下,鱼身片成薄片,又把那块发酸的豆腐用清水反复冲洗,尽量去除酸味。
见她鱼杀的利落,那汉子这才真的信了她会做饭的事实。
船上的柴火有些潮湿,土灶生火有些费劲,浓烟呛得她直咳嗽。
汉子在一旁看着,不耐烦地催促:“快点!磨磨蹭蹭的,想饿死老子吗?”
许清嘉忍着呛咳,将鱼头鱼尾放入锅中煎至金黄,加入清水,大火煮沸。
不一会儿,乳白色的鱼汤便熬了出来。
她又将鱼片和豆腐块下锅,撒上干椒和蒜瓣,最后出锅时抓了一把芫荽撒在上面。
虽然调料简陋,但鱼汤的鲜香还是弥漫开来,驱散了原本棚屋里的霉味。
汉子闻到香味,眼睛一亮,忍不住走上前:“嗯?闻着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许清嘉将煮好的鲈鱼豆腐汤盛进一个粗瓷大碗里,又把剩下的一点面糊和野菜揉在一起,贴在锅边烙成了几个饼子。
她将碗和饼子递给汉子:“大哥,您尝尝看,手艺有限,还望莫怪。”
汉子接过碗,也顾不上烫,舀了一勺汤喝下去,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嘿!这汤还真他妈鲜!比那破饼子好吃多了!”
他三两口就喝了大半碗汤,又拿起饼子啃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行,算你有点本事!这两日你就负责做饭吧,每日给你们两碗干净的水。”
许清嘉心中暗喜,面上却依旧谦卑地应着:“多谢大哥成全,小女子定当尽心。”
汉子吃饱喝足,抹了抹嘴,将碗筷往旁边一扔,便摇摇晃晃地走了,只留下许清嘉一人在棚屋。
她连忙关上门,借着灶台的火光,快速检查起棚屋的每一个角落。
角落里堆着的柴火后面,似乎有松动的木板,她伸手一推,果然露出一个狭小的缝隙,能勉强看到外面的甲板。
她凑近缝隙,屏息凝神地观察着,只见那几个搬运货物的汉子正围着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人说话,那男人手指着远处的灯塔,似乎在吩咐着什么。
许清嘉努力想听清他们的对话,却只隐约听到“子时”“开航”几个字眼。子时开航!
刚想再仔细听听,门外就传来声音另一个汉子,“奶奶的,就知道自己吃,一点没给老子留,喂!收拾好了没有,赶紧滚回船舱去!”
许清嘉回过身,面上依旧是那副恭顺的模样,心里却将“子时开航”四个字牢牢记住。
她低眉顺眼地应着:“这就来,大哥。”
说着,故意慢吞吞地收拾着灶台边的狼藉,眼角余光却飞快扫过那松动的木板缝隙——方才匆匆一瞥,似乎看到甲板角落堆着几只空油桶,桶底还散落着些晶状物,不知装过什么东西。
“磨蹭什么!”汉子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许清嘉踉跄着站稳,顺势将灶台上的瓷碗碰碎,并迅速藏起了一块瓷片进袖子里。
“大哥莫急,这就走。”她垂下眼睑,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精光,跟着汉子往船舱走。
经过堆放货物的木箱时,她故意脚下一崴,手“不小心”撞到其中一个箱子,只听里面传来沉闷的碰撞声,不像是寻常货物,倒像是……铁器?
汉子骂骂咧咧地拽着她胳膊往前拖,“走路都不长眼!”
许清嘉疼得蹙起眉,心里却越发肯定,这船绝不仅仅是运人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