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玉蓉这里住的几日,许清嘉被照顾的无微不至。
就连身上的伤口也被她请来城中最有名的金疮圣手仔细诊治过,原本需要半月才能愈合的刀伤,不过五日便已结痂。
每日清晨,总有丫鬟端来温热的银耳莲子羹,午后是精心调配的药膳茶点,连夜里盖的锦被都提前用暖炉烘得松软暖和。
沈玉蓉怕她闷着,时常带她在府中闲逛,指着花园里那株百年老梅说这是她跟婉娘当年亲手栽下的。
许清嘉每日跟着沈玉蓉学些闺阁礼仪,虽觉得拘束,却也明白这是姨母的一片苦心。
这日一大早,许清嘉就来了山庄的厨房里头,几个丫鬟婆子都见她进来,都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脸上堆着恭敬的笑意。为首的厨娘张妈妈上前一步,躬身问道:“许娘子今日怎的亲自来了厨房?可是有什么想吃的?奴婢这就吩咐下去给您做。”
许清嘉摆了摆手,目光扫过案上新鲜的食材,轻声道:“我这不是明日就要回去,想着做些花生酥留给姨母尝尝。”
张妈妈连忙笑着应下,“那感情好,娘子做的,夫人定是喜欢的,只是娘子这手上还有伤,老奴来帮您吧。”
许清嘉笑着点点头,“有劳张妈妈了。”
“不妨事,娘子,你说,我来做。”张妈妈立马就撸起了袖子,洗干净了手。
许清嘉让她从橱柜里取出早已备好的新花生仁,又从陶罐里舀出几勺绵白糖,细细叮嘱道:“花生仁要用小火慢炒,炒到红衣微微发焦,用手一搓就能脱落才好,莫要炒糊了,不然会带苦味。”
张妈妈应着,将花生仁倒进干净的铁锅,架在炭火炉上轻轻翻动,随着噼啪轻响,屋子里很快弥漫开炒花生的焦香。
许清嘉站在一旁,看着花生仁在锅中渐渐变得饱满油亮,恍惚间想起小时候在食肆后厨,父亲教她炒花生时的模样。
那时他也是这样耐心地守着铁锅,说炒花生最讲究火候,急不得。
张妈妈见她望着铁锅出神,轻声问道:“娘子,这花生仁瞧着差不多了吧?”
许清嘉回过神,伸手捏起一粒,轻轻一搓,红衣果然应声脱落,露出里头乳白的果仁,便点头道:“可以了,张妈妈快盛出来晾着。”
张妈妈连忙取来竹筛,将炒好的花生仁倒进去摊开,热气裹挟着香气扑面而来,引得灶边的小丫鬟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许清嘉让张妈妈取来石臼,将晾至温热的花生仁倒进去细细碾磨,只留些许细碎颗粒,又嘱咐道:“糖霜要过细筛,与花生碎拌得匀了,猪油需得是新炼的,趁着温热倒进去,揉成面团时才会细腻不结块。”
张妈妈依言而行,绵白糖经铜筛筛落,如细雪般覆在花生碎上,猪油倾入的瞬间,甜香与油脂香交织升腾,在暖融融的厨房里漾开。
许清嘉站在案边,看着张妈妈将面团擀成厚薄均匀的长片,用梅花形的木模压出精巧的花型,恍惚又见父亲当年教她做点心时,粗糙的手掌捏着木模,边角的糖霜沾在他袖口补丁上,却笑得眉眼弯弯。
待面团静置片刻,许清嘉取过一块花型生坯,放在鼻尖轻嗅,那股混合着花生酥香与猪油温润的气息,竟与记忆里父亲做的花生糕如出一辙。
她指尖抚过木模压出的梅花纹路,轻声道:“入炉时火候要稳,记得用微火慢烤,这样糕体才会酥松不硬。”
张妈妈将生坯整齐码在铺了油纸的烤盘里,笑道:“娘子放心,老奴晓得了。”
说罢便端着烤盘往灶房后头的小烤炉去了。
等到烤炉里飘出第一缕带着焦糖香的热气时,许清嘉正坐在窗边的梨木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绣的缠枝莲纹样。
灶房里的小丫鬟捧着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进来,轻声道:“娘子,张妈妈说还要等一刻钟呢。”
许清嘉接过茶盏,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眼底的神色,只听她轻声应道:“不急,这花生酥最讲究火候,多等片刻,才能留住里头的酥香。”
话音刚落,就听见烤炉那边传来张妈妈带着笑的声音:“娘子快来瞧!这花生酥烤得金黄金黄的,花型也周正,闻着就甜香扑鼻,定能合夫人的口味。”
许清嘉放下茶盏起身,走到烤炉边时,张妈妈正用长柄夹子将烤盘取出来。
热气腾腾的花生酥在烤盘里泛着诱人的光泽,梅花形状的边缘微微鼓起,透着几分俏皮的憨态。
她拿起一块放凉的尝了尝,酥松的糕体在舌尖轻轻一碰便化作细屑,花生的醇厚与糖霜的清甜在口中层层漾开,暖融融的香气从喉咙一直漫到心底。
许清嘉亲自将烤好的花生酥仔细装进了沈玉蓉平日里最爱的青花食盒里。
食盒内衬着干净的棉纸,她将每一块花生酥都码放得整整齐齐,边角对齐。
做完这一切,她捧着食盒去到沈玉蓉的院子,脸上带着一丝期待的笑意:“姨母!”
沈玉蓉见她拎着个食盒过来,不由放下手中正在绣的帕子,笑着迎上前:“你这孩子,你大早上哪去了?”
许清嘉将食盒往沈玉蓉面前递了递,眼尾微微弯起:“我这不是想着明日就要回去了,便去了厨房让张妈妈帮着我做了些花生酥,姨母您尝尝?”
沈玉蓉接过食盒,指尖触到青花冰凉的釉面,心里却先暖了三分。
她前两日跟许清嘉聊起往事的时候才说过,那时候最喜欢的便是许大哥做的花生酥。
她小心翼翼揭开盒盖,见里头花生酥码得如书页般齐整,金黄的梅花糕体上还沾着细碎的糖霜,像落了层薄薄的雪。
“你这孩子,手倒是巧,连摆放都这样讲究。”她笑着捏起一块,送到唇边轻轻咬了口,酥香混着花生的醇厚瞬间在齿间弥漫开来,甜而不腻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去,连带着心口都暖烘烘的。
沈玉蓉细细品着,眼角的笑纹里都浸着暖意,抬眼看向许清嘉时,目光柔得像化了的春水:“这味道,竟和许大哥当年做的一般无二,连这酥松的口感都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