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也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陶妈妈的肩膀,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内室的方向,眼底含着温和的笑意:“我看这裴公子对娘子很是上心,娘子对他也十分依赖这便是心意最好的证明。
等娘子醒了,咱们可得好好替她把把关,看看这裴公子究竟是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陶妈妈也笑着点头:“是,咱们可得好好看看。”
江澈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心中五味杂陈。
他望着内室紧闭的房门,那里躺着他曾暗中倾慕的女子,此刻却被另一个男人小心翼翼地守护着。
方才陶妈妈与柳氏的对话清晰地传入耳中,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他心上,泛起一阵细密的疼。
“哟!时候也不早了,今日真是麻烦江公子了,您赶快回去歇息吧,等娘子
醒了,我再派人去通知您,到时候一定要来吃顿便饭!”陶妈妈擦了擦眼角的泪,转头对江澈道,语气里满是感激。
江澈勉强笑了笑,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点了点头:“好,有任何情况随时派人去客栈找我。”
说罢,他最后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脚步略显沉重地转身离开了食肆。
夜风吹起他的衣袍一角,将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也一并卷进了无边的夜色里。
前厅里,陶妈妈跟柳氏轮流守着,让小石头带着两个孩子去歇息了。
这一日真是又惊又怕,陶妈妈跟柳氏商量着,往后若是再来这种陌生的上门,可要仔细提防着,万不可让今日的事情再发生了。
厢房内,裴砚卿依旧守在床边,目光从未离开过许清嘉的脸。
他伸出手,轻轻覆在她的额头上,感受着那灼人的温度,眉头始终没有舒展。许清嘉的呼吸依旧微弱,偶尔发出一声轻浅的呻吟,都让他的心跟着揪紧。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要将所有的担忧和焦虑都化作守护的力量,静静地等待着她醒来的那一刻。
一直到天色朦朦亮,一直拽着裴砚卿的那只手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床上的人也开始不安起来。
许清嘉的眉头紧锁,身子止不住地发颤,嘴里断断续续地呢喃着什么,额头上又渗出细密的冷汗,将刚被擦拭干净的鬓发浸湿。
裴砚卿心中一紧,连忙俯身凑近,凝神细听,才勉强分辨出她反复念叨的话:“别……别碰我……”
裴砚卿赶忙轻声的呼唤:“阿念,阿念别怕,我在这里。”
他的声音放得极柔,像春日里拂过湖面的微风,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另外一只冰凉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一点点焐热她。
许清嘉似乎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混沌的意识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层层涟漪。
她的睫毛颤抖得愈发厉害,最后猛的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眸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惊恐与迷茫,像迷失在暗夜森林里的幼鹿,带着湿漉漉的脆弱。
她怔怔地望着床顶的帐幔,好半天才缓缓转动眼珠,视线最终落在守在床边的裴砚卿脸上。
裴砚卿见状心中一松,悬了一夜的石头终于落下大半。
他连忙倾身向前,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阿念,是我,我回来了,不怕了。”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眼底的红血丝在晨光熹微中愈发清晰,却掩不住那份失而复得的狂喜与后怕。
许清嘉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眼眶瞬间红了。
昨日被掳走的恐惧、被囚禁的屈辱与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她的意识。
宇文珏那张狰狞的脸、那只诡异的琉璃假眼,还有他口中污秽的言语、以及那只试图触碰她的手,都化作尖锐的利刺,狠狠扎进她的脑海。
她拼命地想要逃离,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无边的黑暗与恐惧将她吞噬。
直到此刻看见裴砚卿那双布满红血丝却依旧温柔的眼睛,她才像是突然从深不见底的噩梦中挣脱出来。
积压了一夜的委屈与后怕在这一刻再也无法抑制,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争先恐后地从眼角滑落,顺着苍白的脸颊滴落在被褥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干涩疼痛,只能发出微弱的哽咽声。
裴砚卿见她这般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连忙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入怀中。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言语中满是懊悔与自责,“是我来晚了……若能早一步找到你,你便不会受这些苦楚。”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将怀中的人又搂紧了几分。
许清嘉埋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那熟悉的温度与气息让她颤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
她伸出手,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将所有的恐惧与不安都倾泻在无声的哭泣里。
裴砚卿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抱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肩头,用行动告诉她,他会一直在这里,做她最坚实的依靠。
直到怀中的人哭声渐歇,呼吸也趋于平稳,他才轻轻推开她一些,抬手用指腹温柔地拭去她脸颊上残留的泪痕,目光里满是化不开的怜惜,“再睡一会儿,我守着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是在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许清嘉轻轻点了点头眼皮却重得像灌了铅,只勉强掀开一条缝,又沉沉地阖上了。
她实在是太累了,身体的疼痛与精神的耗损让她连睁眼的力气都快要耗尽,只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
感受到裴砚卿放在她手背上的温度,那温度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让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弛。
裴砚卿见她重新睡去,呼吸虽依旧浅促,却比先前平稳了些,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依旧保持着半跪的姿势,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脸上,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心里。
窗外的天色已由熹微转为明亮,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屋内却依旧安静得只能听见许清嘉浅浅的呼吸声和裴砚卿自己略显沉重的心跳。
他就这样守着,直到陶妈妈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才打破了这份宁静。
“裴公子,快去歇息会儿吧,这里有我和柳氏照应着,娘子刚睡下,您守了一夜,再熬下去身子该受不住了。”
陶妈妈将药碗放在桌上,看着裴砚卿眼下更深的青黑,不由放柔了声音,“隔壁的厢房我已经收拾干净了,您要是不嫌弃,就先去那边躺躺,歇歇神。等娘子醒了要喝药,我再去叫您。”
裴砚卿闻言,目光从许清嘉脸上移开,看向陶妈妈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依旧温和:“多谢陶妈妈费心,我无碍,在这里守着便好。”
他顿了顿,目光又落回许清嘉脸上,带着几分固执,“等她醒来能喝药了,我再去歇息不迟。”
陶妈妈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坚持,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徒劳,只好叹了口气,不再劝他,“我去准备些吃食,您先垫垫肚子,守了这一整夜,胃里肯定空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