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眼角不知何时已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湿意，声音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裴砚卿，你可知我亦心悦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连紧绷的脊背都微微放松下来。
裴砚卿握着她的手猛地一紧，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狂喜彻底淹没，那深邃的眼眸亮得惊人，像是揉碎了漫天星辰。
他喉结滚动，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你……你说什么？”
许清嘉迎上他滚烫的目光，脸颊虽依旧绯红，却不再躲闪，她轻轻反握住他的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一字一句道：“我说，我心悦你，从望海村你将我从深山中救出开始，或许更早，在你为我指出可行之路时……那时我便知，你于我而言，早已不是寻常的萍水相逢只认。只是我素来不擅表达，又顾虑着诸多纷扰，才将这份心意深埋心底。昨夜见你为我奔波，又见你此刻眼中的赤诚，我方才鼓起勇气，不愿再自欺欺人。”
“阿念……”裴砚卿低唤出声，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与颤抖，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指腹摩挲着她微凉的肌肤。
许清嘉被他眼底的炽热烫得心头一颤，但又想到他身上还有伤，连忙拂开他的手。
裴砚卿微微一怔。
许清嘉见状不由得笑了出来，“别乱想，让我看看你的伤。”
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裴砚卿面前，目光落在他的左臂上，那里的颜色比别处更深沉些。
她伸出手，指尖刚要碰到那处，就被裴砚卿一把攥住了手腕。
他掌心的力道不算重，只是眼底多了些狡黠与玩味：“阿念，你我还未成亲，如此这般急着触碰我的衣衫，我会多想的……原来我的阿念竟是这般主动的性子。”
许清嘉赶忙捂住他的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调侃弄得脸颊爆红，又气又恼地瞪了他一眼，却见他眼中笑意更深，连带着方才因紧张而紧绷的下颌线条都柔和了几分。
她用力想抽回手，却被他顺势一带，整个人跌入他怀中，鼻尖撞上他坚实的胸膛，传来一阵闷响。
裴砚卿低笑出声，手臂稳稳环住她的腰，掌心感受着她腰间纤细的弧度，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
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要蹭到她的发顶，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熟悉的皂角清香，那气息混杂着她身上独有的清冷，此刻却让他心头燥热翻涌。
许清嘉被他抱得猝不及防，脸颊瞬间贴在他温热的衣襟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一声一声，如同重锤般敲在她的心尖。
她刚要挣扎，却被他手臂收得更紧，耳边传来他带着笑意的低语：“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得逞的愉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珍视。
许清嘉的身体瞬间僵住，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只能任由他抱着，感受着他怀抱的温度和力量，鼻尖萦绕的气息也变得愈发清晰，让她头晕目眩，连呼吸都忘了该如何调整。
但又想到他身上的伤，许清嘉赶紧推开他，瞪了他一眼。
这人，惯会用这些小伎俩来逗弄她。
“不闹了，快让我看看你的伤。”
裴砚卿见她神色认真，眼底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躲闪。
许清嘉眯起眼凝视着他。
她岂会看不出他这点小心思，当即挑眉道：“怎么，裴公子方才还说心悦于我，如今却连伤势都不愿让我知晓？莫不是说，方才的心意皆是玩笑，此刻连让我查看伤势的信任都不愿给？”
她语气故作轻松，眼底却藏着一丝探究与担忧，目光紧紧锁着他，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裴砚卿轻咳两声，眼中只剩无奈他知道许清嘉的性子，看似温和实则执拗，一旦认定的事便不会轻易罢休。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终是松开了紧攥着她手腕的手，语气带着几分妥协：“罢了，怕了你了。”
说着，他缓缓抬起左臂，示意她可以查看。
许清嘉这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解开他左臂的衣衫，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随着衣衫层层褪去，白色的纱布上是一片刺目的殷红，那血迹已渗透纱布，在边缘晕开不规则的形状，连带着布料都僵硬地黏在肌肤上。
许清嘉的指尖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拨开纱布边缘，只见下方狰狞的伤口蜿蜒如蛇，皮肉翻卷着，虽已做过处理，却仍能看出当时伤及筋骨的凶险。
她的呼吸骤然凝滞，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昨夜他抱着自己时那般沉稳有力，此刻想来，每一步都该是忍着剧痛吧？
她抬眸看向裴砚卿，见他正垂眸望着自己，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仿佛怕她担心。
许清嘉吸了吸鼻子，强压下喉头的哽咽，“你这人怎么这样，这般深可见骨的伤口，还说是皮外伤，血都渗出来了。”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纱布边缘那片刺目的红，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裴砚卿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中一软，伸手想去擦她的眼泪，却被她侧身躲开，“真的没什么大碍，这样的伤是常有的事，倒是你，眼眶红得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若是被旁人瞧见，还当我欺负你了。”
他语气轻松，试图缓解她的担忧，指尖却不自觉地摩挲着她的手背，似在无声安抚。
许清嘉却不理会他的调侃，只是在听见他说这样的伤是常有的事时，心底那细微的战栗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连指尖都泛起了凉意。
她望着他故作轻松的侧脸，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这般凶险的伤口，他竟轻描淡写地说成是“常有的事”，可见从前他究竟经历过多少刀光剑影，才会将伤痛看得如此寻常。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酸涩，指尖在他手臂的纱布旁微微收紧，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常有的事……你可知这话听在我耳中，有多让人心惊。”
裴砚卿动作一顿，垂眸看向她紧抿的唇瓣，方才还带着笑意的眼底渐渐染上几分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心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沉默片刻，终是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带着几分安抚：“好了，莫要再蹙眉了，不然该生皱纹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么？再说，有你这般紧张我，便是再痛些，也觉得值了。”
他刻意说得轻松，试图逗她开心，可许清嘉却只觉得那话语像针一样，轻轻扎在心上，泛起细密的疼。
她吸了吸鼻子，将那些翻涌的情绪强压下去，抬眸瞪了他一眼，却没什么力道：“油嘴滑舌。”
裴砚卿被她这带着几分娇嗔的模样逗得低笑出声，眼底的紧张也消散了大半，只觉得此刻的许清嘉比平日里多了几分鲜活的生动。
许清嘉有些气恼地开口：“还笑，还不赶紧把衣裳穿好回驿馆，让大夫再给你好好包扎一下。”
“好，听阿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