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嘉忙不迭的回了食肆,此时大堂还坐着零零散散几桌客人。
小石头刚想同她说阿木的事情就见她匆忙跑去了后厨。
“娘子回来了,您快去回春堂看看吧,阿木那孩子……”
陶妈妈话还未说完,许清嘉就打断她道:“陶妈妈,阿木的事我已知晓,眼下有更要紧的事问你——今日你采买的杏仁放在何处?”
她语速极快,眼神锐利地扫过后厨的储物柜,方才柳氏提及杏仁雪梨汤时,她便疑心是食材出了问题,此刻见陶妈妈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心下更是沉了几分。
陶妈妈被她这架势惊得后退半步,嗫嚅道:“杏仁……就在灶台边的陶罐里,是桥市上一个挑货贩子卖与我的,我瞧着他那处的干果可比杂货铺要好许多,就一次多买了些。”
许清嘉不等她说完,已快步走到灶台边,一把掀开陶罐盖子,里头的杏仁果并不是李大夫所说的苦杏仁而是颗粒饱满、外壳浅黄的甜杏仁。
只是凑近细闻,能察觉到其中混杂着几颗带有微苦气息的果仁。
许清嘉用翻找了几下才从中挑出三两颗颜色偏深、尖端有细小缺口的杏仁,放在指尖捻了捻,外壳果然比寻常甜杏仁粗糙许多。
“娘子,真是怎么了?”陶妈妈见她神色难看,便开口问道。
许清嘉指尖捏着一颗苦杏仁,眼神冷的像寒冰:“这杏仁里头混了苦杏仁,阿木就是误食了这个才中毒的。”
陶妈妈闻言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身子晃了晃险些站不稳,她一把抓住许清嘉的胳膊,声音发颤:“苦杏仁?怎么会……我明明看着那贩子从麻袋里舀出来的都是好端端的甜杏仁啊!”
她急得眼圈泛红,不住地搓着手,“这可怎么办啊,娘子,阿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啊……”
许清嘉看着陶妈妈自责垂泪的模样,无奈叹了口气,“妈妈莫要自责了,李大夫已经给阿木施过针,喝了药就能回来了,这苦杏仁也确实不是一般人就能分辨的出来,况且,这明显是有心人故意而为,只混了这么几颗若不是柳氏恰好取了那几颗炖汤,恐怕要等明日做成糕点,不知会有多少客人遭殃。”
陶妈妈越想越后怕,双腿一软便要倒下去。
许清嘉眼疾手快扶住她,沉声道:“除了这些杏仁,妈妈可还买了什么?”
陶妈妈扶着灶台缓了缓神,努力回忆着:“就……就是红枣和莲子,都搁在库房的架子上呢,对了,那贩子还卖了些新晒的梅干,说是自家后院树上结的,酸甜适口,我尝着味道不错,也称了半斤回来,想着日后做糕点时能用上。”
许清嘉闻言,目光转向角落里的竹筐,里面果然放着一小袋梅干。
她走过去捏起一颗放在鼻尖轻嗅,除了梅干本身的酸甜味,并未察觉到异样,但心中的疑虑却未消减。
“那卖杏仁的贩子长什么模样?多大年纪?可有什么显着的特征?”她追问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筐沿,若真是有人故意为之,那这贩子的来历便值得深究。
陶妈妈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印象:“看着约莫四十多岁,个子不高,脸上坑坑洼洼的,像是长过天花,挑着的担子两头都用蓝布盖着,除了杏仁和梅干,好像还有些核桃栗子之类的干果。当时他说这些都是他自家种的果子,晒干了挑来城里换些银钱度日,我见他说得恳切,又瞧着干果成色不错,便多买了些……”
她越说声音越低,懊悔不已,若当时多留个心眼,仔细查验一番,也不至于出这样的事。
许清嘉沉默片刻,将那颗苦杏仁用布包好收进袖中,又看了看那袋梅干,“这梅干先封存起来,暂时别用,你随我去库房,把这几日采买的所有食材都仔细查验一遍,从米面粮油到瓜果菜蔬,每一样都不能放过,尤其是那些需要长期存放的干货,更要留意是否混有异物或变质的情况。”
库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谷物与干草的气息,许清嘉提着灯笼率先走了进去,陶妈妈紧随其后,手里紧紧攥着块抹布,紧张地看着货架上堆叠的麻袋与陶罐。
许清嘉先是检查了靠墙的米缸,伸手探入米堆深处,指尖触到温润的米粒,并未发现结块或虫蛀的痕迹,这才转向装着红枣的竹篓,抓起一把红枣翻看,见果皮饱满、色泽鲜亮,并无异样。
当她拎起装着莲子的布袋时,忽然注意到袋底有一小撮黑色的粉末,她捻起一点放在鼻尖轻嗅,眉头骤然蹙起——那粉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土腥味,不像是莲子自然脱落的外皮。
“娘子,我想起来了,我在集市上碰到那贩子时他就像是刻意在等着我过去寻他一般,那些东西旁的人来找他买他都三言两语将人赶走了,只说自己的干果旁人不识货,非要等个懂行的来才肯卖。当时我只当他是想抬高价钱,现在想来,他怕是早就摸清了我每日采买的时辰和路线,故意在那里等着我上钩!”
陶妈妈的声音因后怕而发颤,抓着抹布的手越攥越紧,指节泛白,“若不是阿木误食,我们怕是至今还蒙在鼓里,等明日将混了苦杏仁的糕点卖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许清嘉蹲下身,用灯笼凑近布袋底部仔细查看,那黑色粉末细如尘埃,混在莲子缝隙中极难察觉。
她用指尖捻起少许粉末,放在灯火下细看,粉末中似乎还夹杂着极细小的草屑。
“这粉末是何时出现的?你装莲子时可曾见过?”她沉声问道,目光锐利如鹰隼。
陶妈妈连忙摇头:“绝没有!装袋时特意检查过,颗颗饱满,哪有什么粉末?定是那黑心贩过秤的时候动了手脚!”
许清嘉将粉末小心收进另一个布包,起身道:“看来这不是偶然,有人蓄意要在食肆的食材上做手脚。你先去前堂稳住客人,就说后厨临时整理食材,晚片刻上菜,我去报官,让捕头派人来查验库房,顺便追查那贩子的下落。”
陶妈妈连连应下,转身时脚步仍有些虚浮。
许清嘉望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库房里堆积的食材,眼神沉了沉。
这段时日食肆的生意愈发红火,她也因为周府跟林府的几次宴席出了些彩,想不到那么快就引来了旁人的嫉妒与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