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日一早,果真就有个汉子推着板车到了五味小馆的后门处。
那板车上满满的两大桶水鲜活的河鲜,桶沿还挂着晶莹的水珠,透着清晨河水的清凉气息。
汉子正是张老爹的大儿子张大柱,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朝着迎出来的许清嘉咧嘴笑道:“许娘子早!今日的鱼、虾都在桶里,我爹特意挑了最鲜活最肥美的让我送了过来你瞧瞧这鲈鱼,鳞片锃亮得像撒了层碎银,鳃丝鲜红得能掐出水来,还有这河虾,活蹦乱跳的,钳子都带着劲儿呢!”
说着,他伸手从桶里捞出一只巴掌大的河虾,那虾子在他掌心猛地一弹,溅起几点水花,逗得许清嘉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凑近桶边细看,只见桶里的鲈鱼在水中摆尾,虾群抱团涌动,连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银鲴鱼也有小半桶,条条都透着一股子水灵劲儿,比在桥市见过的新鲜百倍。
张大柱见她满意,黝黑的脸上笑容更盛:“我爹说了,往后每日卯时初刻我就把鲜货送到,保准让食肆开门就能用上最新鲜的。”
许清嘉点点头,让小石头取来木桶分装,又仔细过了秤,算好价钱付给张大柱。
张大柱接过钱,数也没数就揣进怀里,憨实道:“我娘说了许娘子是信得过的人。”
说罢,他又从板车上的篓子里揪出一只捆好的鸭子:“许娘子,这是我娘让我带来的,家里养的老鸭子,煲汤最好了。”
许清嘉看着那只羽毛油亮的老鸭子,鸭掌宽厚,脚蹼上还带着泥土的痕迹,显然是在田间自由觅食长大的,连忙推辞:“昨日已蒙大娘赠了鱼干,今日又送鸭子,这可太过意不去了。”
张大柱却把鸭子往地上一撇,粗声粗气地说:“许娘子就别推辞了,这鸭子在咱家后院养了三年,每日吃的都是河里的螺蛳和岸边的嫩草,肉质紧实得很,往后咱们可是长久合作的关系,送只鸭子算什么!”
许清嘉抱看着脚下的鸭子,只觉得这粗粝的鸭毛下裹着的是乡里人最质朴的热情,推辞不得,只得再次道谢:“那我便厚着脸皮收下了,替我多谢大娘。”
临走时,许清嘉又让小石头拿了两个饼子给张大柱带着路上吃。
张大柱咧嘴一笑,推着空板车转身就走,嘴里还喊着:“许娘子放心,明日一早我准时到!”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许清嘉低头摸了摸怀里的鸭子,心想这老鸭子炖汤确实是好主意,眼下天气渐渐转凉,正适合喝一碗热乎乎的汤暖暖身子。
等到差不多时候,许清嘉把鸭子交给柳氏处理,自己则是去坛子里取了一碗腌制好的酸萝卜。
酸萝卜是胡大叔送来的,那是他用自家菜园里的白萝卜,加了井水、粗盐和冰糖,在陶瓮里足足腌了几个月才成的。
萝卜皮泛着透亮的橙红色,切开后肉质脆嫩,酸中带着微甜,最是解腻提鲜。许清嘉看着案板上肥美的老鸭和碗里酸甜的萝卜,心里已有了主意:今日便用这两样做一道“酸萝卜老鸭汤”,给食客们添道应景的暖身汤品。
她先让柳氏把老鸭剁成大块,用温水焯去血水和杂质,再取来砂锅,锅底铺上姜片和葱段,放入焯水后的鸭块,倒足清水,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炖。
炖至鸭汤泛起奶白色,肉质开始酥烂时,再把切好的酸萝卜块连同汤汁一起倒进砂锅里,继续咕嘟咕嘟地炖着。
一时间,后厨里弥漫开鸭肉的醇香和酸萝卜的清冽,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勾得人食欲大开。
食肆里的食客们闻到这股独特的香气,纷纷伸长脖子往后厨张望。
坐在靠窗位置的几位熟客更是按捺不住,朝着刚端着空盘出来的小石头喊道:“小石头,你们后厨今儿个炖的什么好东西?这香味儿勾得人魂儿都快没了!”
小石头脚步不停,笑着应道:“是许娘子新做的酸萝卜老鸭汤,估摸着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就能上桌了,几位客官要是感兴趣,等会儿可要早点点单,这汤用的可是清柳村送来的三年老鸭子,配上胡大叔腌的酸萝卜,闻着就鲜掉眉毛!”
话音刚落,邻桌的客人也跟着起哄:“听着就馋人,给我们也留一份!”
许清嘉在后厨听得真切,嘴角噙着笑意,用汤勺轻轻搅动着砂锅里的鸭块,看着酸萝卜的橙红渐渐融入奶白的汤中,散发出愈发浓郁的醇香。
一直等到砂锅壁上凝出细密的水珠,许清嘉才揭开锅盖,一股醇厚中带着酸爽的热气扑面而来。
她用筷子戳了戳鸭腿,肉质轻轻一抿便能脱骨,汤色乳白透亮,酸萝卜的橙红在汤中若隐若现,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许清嘉盛起一碗,先递给一旁早已馋得直咽口水的小小月儿:“尝尝看,味道如何?”
小小月儿双手捧着白瓷碗,小鼻子先凑上去轻轻嗅了嗅,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舀起一勺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那汤一进嘴,酸中带鲜的滋味便在舌尖炸开,萝卜的清爽中和了老鸭的醇厚,一点也不油腻,她咂咂小嘴,含糊不清地赞道:“姐姐,这汤好好喝!萝卜酸酸甜甜的,肉也软乎乎的!”
说着,又舀了一大勺,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小腮帮子鼓鼓的,像只满足的小松鼠。
许清嘉看着小丫头可爱的模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将砂锅里的酸萝卜老鸭汤分装到陶钵中,让小石头给堂内的熟客们先送上一小碗试味。
客人们先是被那股勾人的香气引得频频侧目,待陶钵端上桌,看着乳白的汤里浮着橙红的萝卜块和酥烂的鸭块,纷纷执勺舀起。
汤汁入口的瞬间,酸鲜的滋味便在舌尖蔓延开来,老鸭的醇厚与萝卜的清爽交织在一起,既解了腻又添了鲜,连平日里不爱喝汤的汉子都忍不住多喝了两碗,直夸这汤暖身又开胃。
一时间,点单酸萝卜老鸭汤的声音此起彼伏,小石头在后厨与前厅间跑得脚不沾地,脸上却满是忙不过来的欢喜。
“咦?小孩儿,你可是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