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妈妈请了大夫,将许清嘉上上下下都给看了一遍,直到确定没受什么重伤这才安下心来。
许清嘉歇了三日,脚上的伤总算是好了大半。
想起那日陶妈妈说,她失踪这几日,胡大叔也帮着出了不少力,她便想去看看,给人道个谢。
“娘子,这些梨子我拉回来了!”堂外传来小石头的声音。
那些是上次要去收的梨子,是她走错了路,这才耽误了好几日。
许清嘉走到院子里,看着堆在墙角的两筐秋梨,梨子个头饱满,表皮黄澄澄的,还带着清晨的露水,散发着清甜的果香。
许清嘉挽起袖子,先将梨子一个个仔细挑拣出来,把有些磕碰或带疤的果子放在一旁留着自己吃,剩下的好梨则唤来柳氏用清水反复冲洗干净。
秋日里,最适合的就是吃梨了。
这些梨子够多,一部分用来做秋梨膏,一部分用来做些甜品例汤。
老话说得好,一梨润三秋。
她想着秋梨膏润肺止咳,正适合眼下干燥的天气,便取了些个头匀称的梨子,去了后厨,又吩咐了小石头去药铺买了些做秋梨膏需要的药材。
许清嘉记得,胡大叔家的婶子有咳疾,此次过去带上些秋梨膏说不定能用得上。
等到小石头回来,她接过药包,里面百合、罗汉果、陈皮跟茯苓。
许清嘉先把梨子都切成丝,倒入干净的砂锅中备用。
方才买来的药材处理好放入砂锅中,再加入一味她自己处理过的淡竹叶,有竹子的清香,熬出来的梨膏喝起来清淡、舒服。
这秋梨膏她用的都是梨子本身的汁水,没有另加一滴水。
小火慢熬时,梨子的清甜与药材的微苦渐渐交融,咕嘟咕嘟的冒泡声在厨房里轻轻回荡。
她守在灶台边,不时用木勺搅动着锅里的梨丝,看着它们在热力下慢慢融化,汤汁从清澈变得浓稠,颜色也渐渐染上琥珀般的光泽。
在慢慢熬煮的过程中,生梨的凉已经慢慢消失,留下的是梨的清润、罗汉果的甘甜、淡竹叶的清香。
等到锅里的梨膏熬得能挂住木勺,呈现出透亮的深琥珀色时,许清嘉才关火,用细纱布将锅中的梨渣和药渣细细过滤出来,只留下浓稠的膏体盛入干净的陶罐中。
待凉透后,她取来几个瓷碗,蒯了几勺子,用温水冲开,让陶妈妈他们每人一碗喝了。
陶妈妈喝了一口,咂咂嘴道:“这秋梨膏甜丝丝的,带着股子清香味儿,喝下去嗓子里润得很,比外面药铺买的那些强多了!”
柳氏也跟着点头:“是啊,娘子这手艺真是没的说,往后咱们食肆也能添上这秋梨膏做新品了。”
小月儿不语,只是一味的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清澈的眸子亮晶晶的,喝完一碗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小手紧紧抱着空碗不肯放,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许清嘉见状,又给她盛了小半碗,叮嘱道:“慢些喝,小心烫,以后每日都给我们小月儿冲上一碗。”
小月儿乖巧地点点头,捧着碗挪到陶妈妈身边,依偎在她膝头,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许清嘉笑了笑,将剩下的梨膏仔细封好陶罐口,又取了个小瓷瓶装了半瓶,打算午后给胡大叔送去。
午后的阳光正好,许清嘉提着小瓷瓶往胡大叔家走去,路过街角的杂货铺时,还特意进去挑了些上好的红枣和枸杞,想着给婶子补补身子。
她走到院门口,轻轻叩了叩木门,“胡大叔,在家吗?”
门“吱呀”一声开了,胡大叔探出头来,见是她,脸上立刻堆起笑:“是清嘉啊,快进来快进来,前两日就陶妈妈说你平安回来了,好啊,回来就好。”
“前两日腿上有伤,陶妈妈看着不让我出门,今日才来拜访您。”
许清嘉跟着胡大叔走进院子,见一个夫人正坐在葡萄架下纳鞋底,阿香就坐在她身旁,满脸痛苦地学着她手上的动作。
许清嘉细看,那妇人面色苍白,眼下乌青,连带着纳鞋底的手都有些颤抖。
想来这就是阿香的母亲了胡刘氏了。
这还是她来胡大叔家多次,头一回见着这位婶子。
阿香见是许清嘉,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招呼:“清嘉姐姐!”
刘婶子也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望向许清嘉,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只是那笑意里带着几分病气的虚弱,“这位便是许娘子吧,生的真是好模样,总听阿香这孩子提起你。”
许清嘉走上前,将手里的红枣枸杞和装着秋梨膏的瓷瓶递过去,轻声道:“婶子,前些日子偶然听见您咳嗽了几声,这是我自己做的秋梨膏,润肺止咳的,您每日用温水冲上一勺喝,或许能舒服些,这些红枣枸杞,您也炖着吃,补补气血。”
刘婶子连忙摆手推辞:“你这孩子,来就来,咳咳……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太破费了,咳咳……”
胡大叔在一旁笑道:“许娘子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她这孩子细心着呢。” 刘婶子这才接过东西,拉着许清嘉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坐下。
“你瞧,我在教阿香做些女工呢,再过几年就要相看人家了,总得拿出点
像样的手艺才行,不然到了婆家要被人笑话的。”
阿香闻言,脸涨得通红,手里的针线也歪歪扭扭地戳到了手指,疼得她“嘶”了一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娘,您说什么呢,我才不想嫁人。”
刘婶子放下手中的针线,嗔怪地拍了拍阿香的手背,又爱怜地替她擦去指尖渗出的血珠:“傻丫头,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道理?学好这些,将来在婆家才能立住脚,不受委屈,娘也教不了你的日子了,你好好学……”
“呸呸呸!”阿香红着眼打断她,“娘您别总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您身子好好的,还能教我做几十年针线呢!再说了,我才多大,嫁人那是猴年马月的事。”
说着她把手里的针线往竹筐里一扔,赌气似的别过头,眼眶却红得更厉害了,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我才不要离开爹娘,更不要去什么陌生的婆家看人脸色!”
“这孩子,尽说胡话,许娘子还在这看着呢。”刘婶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转向许清嘉,脸上露出几分赧然:“让许娘子见笑了,这丫头被我们惯得没规矩。”
许清嘉连忙摆手:“婶子说笑了,阿香性情直率,是个好姑娘,其实阿香的针线已经做得很好了,方才我瞧着那针脚细密,比我初学的时候强多了。”
阿香听到这话,偷偷抬眼瞥了许清嘉一下,嘴角微微动了动,脸上的赌气之色淡了些。
刘婶子见她缓和了态度,便顺势说道:“你听听许娘子怎么说,还不赶紧把针线捡起来,好好学着,等将来做出一手好针线,娘也能放心。”
阿香嘟囔了几句,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从竹筐里把针线拿了出来,只是低头纳鞋底时,动作却比刚才认真了许多。
胡大叔瞧见这一幕,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抹了一把泛红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