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城外的青波湖,这时节正是荷叶田田。
许清嘉带着柳氏沿着湖边慢慢走着,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荷叶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在晨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许清嘉停下脚步,弯腰仔细看着一片舒展的荷叶,叶片宽大厚实,边缘微微卷曲,叶脉清晰可见,她伸手轻轻碰了碰叶面上的露珠,冰凉的触感瞬间从指尖传来。“柳婶,你看这荷叶,新鲜饱满,正是用来做荷叶粥的好材料。”
她转头对身后的柳氏说道,眼中带着几分欣喜。
柳氏也跟着蹲下身,看着那些挨挨挤挤的荷叶,点了点头:“是啊,娘子,这荷叶看着就精神,闻着还有股淡淡的清香呢。”
许清嘉微微一笑,从随身带着的竹篮里拿出一把小镰刀,小心翼翼地挑选着那些长势正好、叶片完整的荷叶,“咱们只摘最外层的老叶,留下中间的嫩叶让它继续生长,这样既能取到合用的材料,也不会影响荷莲后续的生长。”
说罢,她轻轻握住一片荷叶的茎秆,用镰刀快速而利落地割了下来,将其放进竹篮里。
柳氏也学着她的样子,开始挑选荷叶,只是动作比许清嘉慢了许多,显得有些生疏,但眼神却很专注。
两人一边采摘荷叶,一边留意着湖边的动静,清晨的湖边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和荷叶摩擦的沙沙声。
不一会儿,竹篮里就装了不少荷叶,许清嘉看了看,觉得差不多够用了,便对柳氏说:“好了,这些应该够了,咱们回去吧。”
这几日她在研究新的食谱方子,听食肆里的客人说着才知晓此处。
味苦涩,性平,最是能清热解暑。
自上次做出了那凉水荔枝饮,店里客人都要比平时多上两成,但仅靠着那一味饮子,始终是难以长久吸引食客的。
许清嘉想着,这荷叶既是消暑的好物,若能做成菜品,能让客人们在炎炎夏日里多一份清爽的选择。
柳氏应了一声,两人便提着竹篮,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碧柳长堤上,青衫男子手拿折扇缓步而行,晨雾在他周身拢了层淡淡的光晕,远远望去,倒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他目光落在湖边采荷的两人身上,见那素衣女子动作娴熟地割下荷叶,又细心叮嘱同伴只摘老叶,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待到看清二人的面目,那日在清河坊的情景忽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正是那日不惧醉酒大汉护着两个孩子的小娘子。
……
从城外回到食肆坐牛车约莫要一个时辰,二人回来时食肆陶妈妈跟小石头已经将食肆里里外外都收拾妥当,桌椅擦得锃亮。
陶妈妈正系着围裙在灶台边忙活,见许清嘉和柳氏提着竹篮回来,连忙迎上前:“娘子,柳妹子,你们可算回来了,这荷叶看着真新鲜!”
小石头也凑过来看热闹,好奇地问:“娘子,咱们今天要做新吃食吗?用这荷叶做什么呀?”
许清嘉将竹篮放在一旁的案板上,拿起一片荷叶抖了抖水珠,眉头微微皱起:“这个嘛……我还未曾想好,陶妈妈,先把荷叶用凉水浸着吧。”
陶妈妈笑着应下,转身取来大盆接了清水,将荷叶一片片仔细铺展在水中浸泡。
许清嘉坐在后厨门口,目光落在水盆里舒展的荷叶上。
这荷叶翠绿欲滴,叶缘的弧度恰到好处,凑近闻去,有股清苦中带着微甜的草木气息。
正思忖间,小石头撩开帘子进来,“娘子,有贵客来了。”
许清嘉心中略感讶异,这日头尚早,会是哪位贵客?
她理了理裙摆,跟着小石头往前堂走去。
只见蒋如英坐在中间的方桌上,身边跟着一个小丫鬟。
小丫鬟正捧着一个食盒,见许清嘉出来,蒋如英放下手中的茶盏,脸上堆起温和的笑意:“许娘子,这是那日的食盒,给你送过来了。”
今日本是来永善坊的绣罗阁挑选布料,无意间想起那日的鸡丝凉面,嘴巴里竟生出几分馋虫来。
顺带借着还食盒的由头,倒也可以瞧瞧这食肆究竟如何。
小石头赶紧接过食盒。
许清嘉笑着道:“那还能劳烦夫人您亲自送过来,陶妈妈,给蒋夫人上碗凉水荔枝膏,消消暑气。”
蒋如英浅笑道:“不满许娘子说,那日的鸡丝凉面甚合我的口味,今日过来,一是还食盒,二是听闻许娘子的食肆近来新出了不少爽口吃食,想着亲自来尝尝鲜。”
她目光在食肆里扫了一圈,见桌椅干净,客人脸上也都带着满意神色,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不知许娘子今日可有什么推荐?”
许清嘉听她这么说,心里便有了数,笑着说道:“夫人近日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
蒋如英端起刚送来的荔枝膏抿了一口,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暑气顿时消散不少,她放下茶盏,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随意:“近来天气燥热,就想吃些清爽利口的,寻常油腻的吃食实在难以下咽。”
许清嘉心念微动,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后厨水盆里的荷叶,随即有了主意,笑道:“这不巧了,近日清晨我与店里的婶子去城外青波湖采了些新鲜荷叶,正想着用它做些解暑的吃食。荷叶性平凉,气味清苦,用来熬粥最是合适不过,熬出的粥带着荷叶的清香,再配上些爽口的小菜,即解腻又开胃,夫人若是不嫌弃,不妨尝尝。”
蒋如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她素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倒还从未试过用荷叶熬粥,当下便点头应道:“哦?竟有这般吃法?那我可要好好尝尝许娘子的手艺了。”
二人谈话之间,连接后院的帘子被风掀起一角,将小月儿在院子里扑蝶的身影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