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越升越高,就在人群有些骚动的时候,赵昊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的身后,跟着李大壮、李彪,以及十几个从均村工地挑选出来的、最精壮的汉子。
这些人一个个膀大腰圆,精神抖擞,跟在赵昊身后,自发地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气场。
打谷场上的议论声,瞬间就小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赵昊的身上。
赵昊今天穿了一身干净的白衬衫,黑裤子,脚上一双解放鞋。
他没有像村干部那样背着手,也没有故作深沉,只是那么平静地走到了打谷场中央。
那里,已经有人提前用几块大石头和木板,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台子。
赵昊一言不发地走上台子,李大壮和李彪则像两尊铁塔,一左一右地站到了台子下面。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扫过那一双双或期盼、或畏惧、或复杂的眼睛。
整个打谷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我知道,大家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赵昊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传遍了整个打谷场。
“大家想上工,想挣钱,想过好日子。这没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天经地义。”
台下的村民们,听到这话,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气氛也缓和了一些。
“但是,”赵昊话锋一转,声音也随之变得严肃起来,“我的工地,不是收容所。我需要的,是能干活、肯干活、会干活的人!我赵昊的钱,只给流汗的人,不给投机取巧的人!”
“所以,今天,我把大家叫来,就是要立个规矩。”
“从今天起,我们莽村,也跟均村一样,成立自己的筑路队。但是,这个队里的人,不是我来指定,也不是村长来安排。”
“而是你们,自己来争!”
“争?”台下的人群一阵骚动,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昊伸手指了指打谷场的一头,那里,李彪已经带着人,用石灰画出了一条白线。
他又指了指打谷场的另一头,那里,堆着一小堆从山上运下来的石料。
“规矩很简单。”赵昊的声音,再次响彻全场。
“看到那边的石头了吗?每人,从那里扛起一块石头,从起点跑到终点,再跑回来,把石头放回原处。谁用的时间最短,谁就入选。”
“我今天,只要二十个人!就按跑下来的名次,从第一名,录到第二十名!多一个,我都不要!”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没想到,赵昊竟然会想出这么一个法子!
这不就是比力气,比脚力吗?
这法子,太公平了!
谁有力气,谁跑得快,谁就能上。
没有半点人情可讲,也没有任何空子可钻。
那些原本还担心自己跟赵昊没交情、选不上的汉子,眼睛瞬间就亮了。
而一些平日里游手好闲、总想耍小聪明的人,脸色则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昊哥,那石头有大有小,这不公平吧?”人群里,有人大着胆子喊了一句。
“问得好!”赵昊赞许地看了那人一眼,“所以,石头,你们自己选!你觉得自己力气大,你就选大的!”
“觉得自己耐力好,你就选个轻省点的!是想一步到位,还是想稳扎稳打,全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轰!”
人群彻底炸了锅。
这规矩,简直绝了!不仅公平,还考验脑子!
一时间,所有青壮汉子的血性,都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脱掉上衣,露出古铜色的肌肉,眼神里燃烧着熊熊的斗志。
“我再补充三条规矩!”赵昊的声音,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第一!入选之后,每天的活,都由队长安排。谁要是敢不听指挥,偷懒耍滑,立马开除!名额由后面的人补上!”
“第二!工地上,严禁拉帮结派,说三道四!谁要是敢挑拨是非,搬弄口舌,败坏风气,一样开除!”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以前谁跟谁有过节,谁跟谁不对付,那是以前的事!进了我的筑路队,大家就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
“谁要是敢把以前的恩怨带到工地上,寻衅滋事,别怪我赵昊翻脸不认人!”
这三条规矩,像三把利剑,斩断了所有的后路,也给所有人划下了清晰的红线。
赵昊看着台下那一张张由震惊、转为兴奋、再到肃然的脸,他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
他要的,不只是一群工人。
他要的,是一支有纪律、有战斗力、听他指挥的队伍!
他要通过这场选拔,彻底打散莽村原有的宗族派系和人情关系,建立一个只属于他赵昊的、以能力和规矩为核心的全新秩序!
“听明白了吗?”赵昊厉声问道。
“明白了!”台下,上百个汉子,异口同声地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那声音,汇成一股洪流,在打谷场上空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好!”赵昊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宣布,选拔现在开始!”
他话音刚落,上百个汉子,就像开了闸的猛虎,嗷嗷叫着,朝着那堆石料冲了过去!
场面瞬间变得无比火爆!
有的汉子,仗着自己力气大,直接奔着最大最沉的那块石头去了,嘿哟一声扛上肩,涨得满脸通红。
有的汉子,则精明地挑选了一块大小适中的,抱在怀里,迈开长腿就开始狂奔。
段鹏程也在人群中。他没有去抢,而是冷静地等大部分人冲过去后,才走上前,选了一块看起来不起眼,但分量十足的方形石料。
他没有扛在肩上,而是用自己编的草绳捆好,像背着个孩子一样,稳稳地背在了背上。
然后,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迈着一种沉稳而富有节奏的步伐,不快不慢地跑了起来。
整个打谷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竞技场。
汗水、尘土、粗重的喘息声、相互鼓励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无比狂野而充满生命力的交响乐。
那些没能参加的女人和老人,则围在打谷场四周,扯着嗓子,为自己的男人、儿子加油助威。
“他爹!快跑啊!”
“二蛋!超过前面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