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远桥大惊失色,快步上前扣住对方脉搏,触手一片虚浮:“刘堂主!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刘堂主轻咳几声,指尖渗出点点血珠,骂道:“此次咱们全中了狗鞑子的诡计!他们竟已摸透天地会所有切口暗语,三处据点早被盯死。趁咱们倾巢去袭福康安府邸,狗鞑子分三路突袭据点,带队的老太监,下手极其狠辣,竟然不留一个活口!”
顿了顿,咳出一大口血沫,气息越发微弱:“我与那老太监边交手边套话,才知他们明着谈判,实则行灭口之事。看这阵仗,欲灭福康安满门的势力怕是不小!交手时我挨了这厮一掌,掌力阴毒得紧,震得我心脉寸断。他自负武功高绝,料我必死无疑,我才借机装死逃了出来……不过我现在已经筋脉寸断,全凭一口气撑着。”
刘堂主望向沐远桥,眼中满是绝望:“本指望你们那边能成,好歹给京城留些人手,如今看你独自回来,想来也是败了。天地会在京中十几年的心血,竟一朝化为齑粉!”
沐远桥神色灰败,一拳砸在地上,声音嘶哑:“本已得手,谁知福康安提前调回乌什哈达那帮精锐……”话未说完,喉头一甜,呕出的鲜血溅在青石板上,洇出刺目的红。
沐远桥强压下翻涌的血气,低声问刘堂主:“福康安的二子,你可知他是哪年在哪出生的?”
刘堂主一愣:“怎突然问这个?”
沐远桥眼神锐利,凑近他耳边:“事关重大。”
刘堂主眼神陡然亮了起来,急促道:“我记得他是福康安在吉林任将军时出生的——乾隆四十五年!”他喃喃自语,“难怪……难怪最后密报说她在关外活动……”
情绪一激动,刘堂主猛地咳出大口鲜血,气息瞬间紊乱,一把攥住沐远桥的手:“沐老英雄,这血脉之事不容错乱!你持我令牌去京城漕帮据点,青花绿叶白莲藕,三教原是一家亲。漕帮会妥善安排你出城,务必查清楚!”
“那你怎么办?”沐远桥抓住他颤抖的手。
刘堂主惨然一笑,指尖冰凉:“我心脉已断,又毁了京中十年基业,哪还有脸见总舵主……若你回江南,替我告诉总舵主,刘木华……愧对天地会……”话音未落,瞳孔骤然涣散,头一歪再无声息。
沐远桥轻轻合上他的眼,长叹一声:“刘兄弟,我定查明真相。”他收起令牌,忍着胸口剧痛,消失在院落的沉沉夜色中,朝着漕帮据点的方向踉跄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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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玄清从福康安府邸乘车返回京城玄真观,一众道士紧随其后。踏入大殿,师兄赵玄和已在殿中,见他进来便抬头直接问:“素瑶怎么样?”
“左脸有些青肿,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神思不属。”张玄清沉声回应。
赵玄和又问:“天地会京中分舵如何了?”
“听爵爷府亲卫说,已被清剿一空。”张玄清顿了顿,“沐远桥逃了,目前下落不明。”
赵玄和轻哼一声:“天师府自有消息渠道。他是哥老会的人,那是天地会的分支,由天地会长老和江湖名宿组成。”
猛地一拍桌案,眼中怒意升腾:“别说我天师府仙姬受了惊吓,就是少一根汗毛,天地会都难逃其罪!道卫近百年未在江湖显威,他们怕是忘了我天师府的威名,千年传承岂容他们玷污?”
“他们目标是福康安一家,素瑶只是被殃及。”张玄清劝道。
“是不是殃及我不管!”赵玄和声音拔高,“我的小侄女,天师府的小仙姬被他们吓成那样!”
张玄清苦笑:“师兄,若如此行事,岂不让天师府显得……”
“显得不讲理?”赵玄和打断他,“我这就去江湖上跟他们讲理!明日一早,我带玄真观二十名好手,去找天地会总舵主讨个交代!”
“师兄,算了……”张玄清试图阻拦,“近年道教渐微,隐有被佛门压制之势,道门确实该在江湖露脸了,但此事……”
“没什么算了!”赵玄和语气强硬,“江湖事务我全权处理!你不用管。你在京中盘桓两日,即刻回龙虎山,定要下道门总纲,传檄各江湖门派,让天地会和沐王府给天师府一个交代!”
见师兄态度坚决,张玄清无奈道:“好,听你的。”
赵玄和这才满意点头:“这才对!要有千年传承的气派,那些泥腿子真以为能只手遮天?”
“师兄啊,你这姜桂之性,老而辛辣,都快天命之年了,何必如此动怒?”张玄清哭笑不得。
“你就是太软!”赵玄和哼了一声,转而道:“我大徒弟在玄真观,此次清剿后京城应无凶险,素瑶留在这你放心,福康安府上也会护她周全。”他顿了顿,语气带了几分调侃,
“我观富察景铄那小子,他日定非池中之物,你这善缘结得好。”
说罢,两人互道晚安,各自回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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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日时光恍惚而过,王拓大多时候都卧床静养,浑身酸痛如影随形,每一刻都在折磨着他。
两个丫鬟碧蕊和念桃心疼不已,时不时便上前为他揉捏按摩。
那拉氏老夫人、安成、安禄、海兰察等及一众亲眷、好友轮番前来探望,他房中如走马观花般,访客一波接一波。
当今圣上更是遣王进宝日日前来问安。
到了昨日,王拓已能勉强独自站立;今日清晨醒来,他已能在地上缓慢行走了。
这三日里,王拓卧床时始终未曾停下武当呼吸之法,以此调理经脉与神经。
灵虚子师父每日三次前来为他施针,以金针辅助他行武当呼吸法调理筋骨。每回施针,师父额间总会沁出细汗,王拓看在眼里,心中满是感动。
而这几日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师父为素瑶调配擦拭的霜膏,不过三日,素瑶脸上便已消肿,重新透出往日白皙灵透的俏丽模样。
经此一遭,王拓暗自思忖:这副身体还需打磨,待能完全承受自身劲力,这般状况便再不会出现。
此刻,王拓站在地上,于室内缓缓打起了八段锦,疏拉筋骨。
就在他起身之时,小榻边的碧蕊早已先一步下地,见他动作,不由嗔怪道:“二爷,今日身子刚好,可别做太剧烈的运动。”
王拓摆摆手:“无妨,我心里有数。如今酸痛已消,只是还有些乏力,做套简单的八段锦疏活筋骨罢了。你可知八段锦的来历?”他顿了顿,笑道,
“传说是孙思邈老神仙留下的养生法子,对身体大有益处。”
碧蕊闻言温婉一笑,也不与他争辩,只转身收拾床铺,又重新温了壶茶,轻轻放在案几上,
目光始终留意着王拓缓慢舒展的动作,只觉二爷做什么动作都是这好看,不由得呆呆的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