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才分开。他汶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巴差后颈细腻的皮肤,那里是他情绪波动时习惯性的小动作。巴差则像一只被顺毛的猫,慵懒地靠在他怀里,感受着劫后余生般的宁静与温暖。
“饿不饿?”他汶忽然问。高强度的战斗和巨大的情绪消耗,确实让人饥肠辘辘。
巴差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等威罗哥回来吧。”他不想打破此刻难得的、只有他们两人的静谧。
他汶没再坚持,只是将下巴抵在巴差发顶,目光投向窗外那片璀璨而冰冷的城市灯火。休息室里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是紧绷的,而是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和安然。
巴差把玩着他汶布满厚茧的手指,那些茧子是常年击打沙袋和对手留下的勋章,粗糙得硌人,却让他感到无比安心。他的思绪飘回了更早的时光。
“哥,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正式上擂台吗?”巴差的声音带着一丝怀念的笑意,“不是练习赛,是真正有观众、有赌注的那种地下赛。”
他汶的鼻腔里发出一声模糊的轻哼,算是回应。他当然记得。那时巴差才十五岁,身形比现在还要纤细,像一株还没完全长开的翠竹。对手是个经验丰富、手段肮脏的老油条。
“我紧张得腿都在抖,上场前,你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捏了一下我的肩膀。”巴差回忆着,“那时候,你捏得我好疼,但奇怪的是,我反而不那么害怕了。”
他汶记得那一幕。他看着巴差在擂台上,因为经验不足和紧张,开局就被对手压制,挨了好几下重击。他在场下,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浑身肌肉绷得像石头,恨不得冲上去替他把所有拳头都挡下来。但他不能。他只能像一头焦躁的困兽,死死盯着擂台,用眼神传递着力量和……杀戮的意念。任何伤害巴差的人,他都记在了心里那本无形的账本上。
“后来,我抓住机会,用你教我的那招转身后摆腿,把他扫倒了。”巴差的声音里带着小小的得意,“下场后,你黑着脸,把我拽到没人的地方,检查我身上的伤,一边骂我‘蠢货,躲都不会躲’,一边手抖得连药油都倒不好。”
他汶似乎被这段回忆触动,环着巴差的手臂收紧了些,闷声道:“你那时候太弱了。”
“是啊,太弱了。”巴差并不否认,反而坦然接受,“所以我才要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足以站在你身边,而不是永远活在你的庇护之下。”他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哥,我不想只做你需要保护的人,我更想做能与你并肩作战的人。”
他汶低头,对上他的目光。那双总是显得冷漠锐利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骄傲,有心疼,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占有欲。他的巴差,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悄然长成了如此耀眼夺目的模样。他既想将他牢牢藏起,独享这份光芒,又忍不住为他的成长和强大而感到与有荣焉。
“你现在已经是了。”他汶最终说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这不是情话,而是来自“死神”他汶的、对另一个战士的最高认可。
巴差笑了,那笑容比窗外所有的霓虹都要明亮。他满足地重新靠回他汶怀里,低声说:“真好。”
这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威罗提着几个食品袋走了进来。他看到相拥的两人,脚步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又带着忧虑的复杂神情。
“吵到你们了?”威罗将食物放在桌上,声音放得很轻。
“没有,威罗哥。”巴差从他汶怀里坐直身体,脸上还带着一丝红晕,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温顺乖巧。
他汶也松开了手臂,但依旧让巴差靠在自己身侧,姿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占有。
威罗将食物一一拿出来,是简单的泰式炒饭和烤肉。“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普拉维特师父刚打电话来,说他和萍姨在看直播,都快担心死了。尤其是你,巴差,你那手臂……”
“我没事,威罗哥,只是有点麻,休息一下就好。”巴差连忙说道,伸出左手去接他汶递过来的炒饭。
他汶直接拿过勺子,舀了一勺炒饭,递到巴差嘴边,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巴差愣了一下,脸颊微红,但还是顺从地张嘴吃了下去。
威罗看着这一幕,心里又是好笑又是酸涩。他汶表达关心的方式永远这么直接又霸道。他默默地拿起自己的那份饭,坐到一旁吃了起来,将空间留给他们。
休息室里只剩下细微的咀嚼声。食物下肚,带来温暖的能量,驱散了些许疲惫和寒冷。
吃完饭,威罗收拾好垃圾,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下一轮……你们……”
“我们会全力以赴。”巴差抢先说道,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他看向他汶,寻求确认。
他汶点了点头,眼神没有任何闪躲:“嗯。”
威罗看着他们,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你们都是。” 他知道,这场内战无法避免,也无需避免。这是他们成长的必经之路,也是对彼此最大的尊重。
他站起身,“我去找组委会确认一下明天的赛程和医疗安排,你们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说完,他便再次离开了。
门再次关上。吃饱后的暖意和疲惫一起涌了上来。巴差靠在他汶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皮开始打架。高强度的战斗和手臂的伤痛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
“睡一会儿。”他汶将他往怀里带了带,让他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半躺在自己身上,用自己的身体充当他的靠垫和枕头。
“嗯……”巴差含糊地应着,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在他汶熟悉的气息和温暖体温的包裹下,他感到无比安全,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他汶低头,看着巴差沉睡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鼻翼随着呼吸轻轻翕动,嘴唇微微张着,像个不设防的孩子。只有脸颊和手臂上那些新鲜的伤痕,提醒着他们刚刚经历了怎样残酷的战斗。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巴差手臂上的淤青,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与擂台上那个冷酷无情的“死神”判若两人。他的目光流连在巴差安静的睡颜上,仿佛要将这一刻刻进灵魂深处。
没有人知道,他汶内心深处对下一场比赛的恐惧,远胜于面对“屠夫”隆猜。隆猜之流,不过是需要摧毁的障碍。而巴差……是他倾尽所有、用生命去守护的光。让他对巴差挥拳相向,哪怕是为了荣耀和尊重,也像是在亲手撕裂自己的一部分。
但是,巴差说得对。如果他因为爱而退缩、而留手,那才是对巴差,对他们共同走过的路,最大的亵渎。他的巴差,值得他用最认真的态度去对待,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在擂台上。
他会全力以赴。他会像对待任何一个强大的对手一样,分析他,研究他,然后在擂台上,用自己所有的力量和技巧,去战胜他。这不仅是为了“国王杯”,更是为了兑现他对巴差的承诺——尊重他作为一个战士的意志。
想到这里,他汶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坚定。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巴差睡得更安稳,然后也闭上了眼睛,开始在心中模拟下一场的对决。巴差的腿法灵动,距离感极佳,弱点在于近身的缠斗和抗打击能力相对自己稍弱……他必须找到最快、最有效,并且……对巴差伤害最小的制胜方法。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后威罗推门进来,看到相拥而眠的两人,脚步再次放轻。
他汶立刻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没有丝毫睡意。
“组委会那边安排好了,四强赛在明天晚上七点。”威罗低声说,“医疗组也来看过了,说巴差的手臂没有伤到骨头,但软组织损伤需要静养,明天比赛前会再给他做一次检查和包扎。”
他汶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巴差也被细微的动静惊醒,揉了揉眼睛,从他汶怀里坐起来,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威罗哥……”
“醒了?感觉怎么样?”威罗关切地问。
“好多了。”巴差活动了一下右臂,虽然还是酸痛,但麻木感已经消退了不少。
威罗看着他们,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外面……有些记者想采访你们,特别是关于下一场……内战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他汶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眼神冰冷:“不见。”
巴差却拉住了他汶的手,对威罗说:“威罗哥,麻烦你告诉他们,我们现在需要休息和准备比赛,不接受任何采访。关于下一场比赛,我们只有一个态度——全力以赴,无愧于心。”
威罗看着巴差平静却坚定的眼神,心中感慨万千。当年那个需要他们保护的小家伙,真的长大了。他点了点头:“好,我去应付他们。”
当威罗再次离开后,巴差看向他汶,轻声问:“哥,你准备好了吗?”
他汶凝视着他,目光深沉如海,里面翻涌着巴差能读懂和不能读懂的所有情绪。最终,他抬起手,用指节轻轻蹭过巴差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诀别的温柔。
“嗯。”他应道,“你也是。”
四目相对,无需再多言语。他们都明白,明天的擂台,将不再是温情脉脉的港湾,而是他们必须共同面对的另一场残酷试炼。为了彼此,他们必须倾尽全力,哪怕最终要亲手将对方击倒。
夜色渐深,体育馆外的喧嚣并未停歇,反而因为即将到来的焦点内战而更加沸扬。而在这一方小小的、安静的休息室里,两个灵魂紧紧相依,为明日注定艰难的一战,积蓄着最后的力量。他们的爱,不是阻碍,而是让他们变得无比强大的源泉,也是他们必须跨越的、最后的藩篱。